《渭水今夜没骚动》
第10节

作者: 秋思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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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你祖母炕上(陈明礼那时跟祖母睡)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夜,到鸡叫时你不得不万分绝望的承认:
  要成立全世界最大、最大的游击队,要孤身“闹革命”,对8岁的你来说的确是一条走不通的“革命道路”!
  你心灰意冷的把14个窝窝头再偷偷放回家里馍篮子——你不能等馍发霉,你不能浪费粮食;“要节约闹革命”这段毛主席教导,你5岁时就跟寨里的高音喇叭学会了。可你向你祖母借的2元“巨款”暂时还不能归还,因为借款的理由是“买书”,突然不“买”书这话明显说不过去。
  一场“伟大革命”流产后,善后工作尚在进行。
  而你的小胸口里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你抱怨老天爷给你那样一个“恶毒的地主女人”母亲,你羡慕人家牛三旺他爸跟他妈都不冤枉三旺,你羡慕石浪没有他爸跟他妈没人管才好!

  三旺他爸牛二担子对三旺看配马的事只是嘿嘿笑骂:你个碎瞎货么!才十一岁就这么瞎,日后长大还了得?!
  三旺就大趔趔笑着回敬他爸:你才瞎!你不瞎咋能叫我妈生出我?!
  三旺他妈当时笑得手里碗都掉到地上……
  三旺他爸放下碗给三旺尻蛋子上踢一脚,可人却笑得快岔气了……
  三旺他爸过后还不无炫耀的把这一幕给满寨人宣扬,他说他那驴日的(此处是爱称)三旺真是个活宝!
  “活宝”俩字,就是明显的表扬话咧!
  至于那桩“流氓风波”或“桃色新闻”对孤儿石浪来说,简直是一个“小刺儿头”向“大英雄”转化的重要契机。
  那一阵寨里连中壮年男人和妇女们远远看见石浪都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这碎驴日的真能行!炕上事还没经过,都会画女人的X了!
  石浪那阵儿对那种褒贬不明、含义复杂的“口碑”有无短暂的得意和自豪?这一点你如今已记不清,但你确切能记得的是:石浪就是从那时开始抡菜刀的!当时只要寨里人跟石浪一提那事,石浪开口就骂,而对学生们动手就打!蹲级两年的石浪早把高年级学生不放眼里,如今对寨里那些比他年长、比他个头高的年轻人,他出拳时也照不怯手!石浪这种“冷娃二毬”的打法多数情况下都能获胜,可有时也遭更有力回击;但石浪即使被回击得口鼻流血、眼青唇肿,却从不低头服输,他指着对方鼻尖说你等着!就回家取菜刀真玩命来了……

  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11岁的石浪竟然用菜刀在军户寨城墙里的的确确砍出了一片天下,砍出了一个少年“英雄”的威名!
  石浪骂人、打人、砍人后从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那天捅了他哥石水一拳。那是被石浪砍伤的一个年轻人和家人背过石浪找憨傻的石水赔药费;石水没钱给人家赔,还傻得不会给人陪笑脸说好话,最后竟眼睁睁看着那瞎年轻人给自家屋檐下的锅里撒了一泡尿。石水遭此羞辱是石浪事后才知道的,石浪先捅他哥一拳,然后就举菜刀奔出门……

  石浪在军户寨大街上狂奔时,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哇哇怪叫!若干年后寨人们每谈论起当时的情形总是叹:
  那架势,才是咱元朝“野人”先人的真种啊!
  人们说石浪那阵儿不管是哇哇的叫唤声,还是举菜刀奔进东城门的气势,都跟七百年前的“野人”先祖们一模一样:
  咱“野人”先人当年举马刀杀进各庄堡抢女人那阵,个个就是这架势吆!
  那口气,就像亲眼目睹过700年前那血腥的一幕。
  11岁的石浪那天当着那家人全家人面,往人家锅里硬是“还”了一泡尿。那家人牙咬得咯噔咯噔,却不得不瞪眼“收”下石浪“回赠”的“厚礼”,接着还低三下四求石浪:
  浪浪啊,这事这下该过去了吧?往后,你可千万甭跟俺那不懂事的娃再动刀子啊!
  石浪斩钉截铁的背一段毛主席语录回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石浪得胜回家后,又后悔出门前捅了他哥石水那拳。他放下菜刀,竟替换他哥当了一回“厨娘”。

  孤儿石浪在10岁时就会熬包谷粥、擀面、蒸馍、烙饼、打搅团,上中学后又会自己穿针引线缝被褥衣服;这一点让一生不会做饭、且最烦洗衣服的你当年就折服得五体涂地,你如今一想到九泉下的石浪仍止不住眼里发热。
  (待续)

日期:2010-01-07 20:09:14

  (第二章之四)
  我们的“畜生”先祖在月光下那龌龊勾当发生后第二天,师爷便断然对头领道:
  备马!备礼!到各庄求亲去!
  与已故先帅戎马一生的师爷给晚辈头领当军师,比诸葛亮当年给阿斗做相父还要气长,他的话大都会被头领采纳。师爷说,求亲的事他原本想再等二年,等到他们在簸箕地站稳脚跟,等到把茅屋翻盖成跟关内人一样的瓦房,等后生们都学会种关内人的庄稼,熟悉了关内人的规矩,等关内人也不再称他们是“西路野人”的时候,就按关内人的规矩,给后生们明媒正娶关内姑娘,用关内的大花轿把姑娘一个个抬到簸箕地来!可是……师爷话到此打住,痛心叹:

  关内人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看来你们这群畜生真是等不得了啊!
  头领和我们那群年轻先祖们就欣喜若狂齐喊:
  不——要——等——咧——!不——要——等——咧——!
  可师爷却不像后生们那样有信心,他说关内人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事多磨”;古风之地的关内人跟咱草原人不一样啊!
  而后来果然如师爷所料。
  师爷和头领那天在各庄一下马,女人们就像看见怪兽大虫般尖叫奔逃,包括老太太和小女娃娃们都爷呀妈呀喊叫着乱钻!再后来,连猪、马、牛、羊等家畜中的雌性们,也一律夹住尾巴嘶叫着夺路远逃,马、牛、羊像人一样害臊的勾着头,猪耷拉下耳朵羞答答遮住脸……

  那时,沉不住气的头领立时恼羞成怒,他在黑马上嚎叫一声,毛茸茸的大手又本能的在腰间摸马刀……
  然而这天出门求亲时师爷没让他带刀——幸亏!
  师爷这时就连声呵斥头领老老实实不要吱声!他带头领连奔数庄,打听有姑娘待字闺中的人家,就对那屋里男性长者恳切道明来意,再热情的捧出厚礼。而各古庄的白须长者们毕竟过的桥比年轻人走的路多,他们大都能掩饰住内心惊恐,且先招呼和自己一样飘白须的“野路客”师爷及粗蛮黑丑的“野人”头领落坐,他们给客人沏茶,客客气气的跟客人打哈哈寒暄,问西域的气候,问马牛羊在西域吃的啥草,问西域人的风俗习惯,一切都问到了,可就是师爷一提求亲的事,他们就把话题绕开,就须臾周旋,顾左右而言它。而呆坐一边喝闷茶的头领终于耐不住性子吼:

  老人!你们的姑娘到底能给我们当媳妇不?成不成,白日头下给个明白话呀!
  头领一吼,那声音就震得屋摇地动,房顶就掉土渣,就飘落不知哪个年代的积尘。古庄的长者在飞扬的积尘中捂嘴大声咳嗽,咳得脸红脖子粗,咳得老泪滚出眼眶,便起身对客人说失陪、失陪,说要去后院解手了。师爷当然明白那是委婉的逐客令,就只好带头领与主人告辞。
  师爷和头领在南庄、东庄各家无一例外碰了满鼻子灰后,头领早气得要返回簸箕地,可师爷非让头领再掉马头奔太公庄。路上,师爷又给头领细分解关内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事多磨”等古训的微妙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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