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
第19节

作者: 窗前的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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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稚受了抢白也不生气,仍然笑眯眯地对曹氏说:“怪我多事了,其实我是看这孩子可怜,眼下刘家的景况一天不如一天,家里人口越来越多,跟上你多享福,何必在刘家争这口饭吃。”
  “他怎么争你们的饭吃了?他是刘家的骨血,刘家自然就该有他一口饭吃,你做事不要太绝,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要把别人的撵出来,你也忒过分了。”
  吕稚把脸一拉,说:“是不是刘家的骨血谁知道!”
  “吕稚,你不要欺人太甚!”

  “大姐,别那么大火气嘛,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嘛。接,还是不接?”
  “我不管,你问刘邦去!”
  谈话不欢而散。第二天,吕稚把刘肥领到了泽边大堤上。刘肥还以为是带他去玩,高高兴兴地跟着她出来了,吕雉对他说道:“去把你的小花猫带上。”肥儿转身进屋把小花猫抱了出来。刘肥知道这个后娘不喜欢他,看着吕稚阴沉沉的脸,有点害怕,跟前跟后地使劲巴结:“娘,你怎么有点不高兴啊?”
  “是么?没有啊。”
  “娘,你看那朵花多好看,我采来给娘戴上,一定好看。”

  “不用了。”
  “娘,咱们这是到哪去呀?”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吕稚和刘肥一路搭讪着,来到堤上一棵大树下面,堤外荆棘丛生,堤内是块两丈多高的绝壁,正是吃午饭的时间,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草丛里的蝈蝈和树上的知了在一唱一和地叫着,刘肥越发觉得害怕了,问:“娘,咱们到这来干什么?”
  吕稚蹲下来,拉着刘肥的手问:“肥儿,我是你娘么?”
  “是。”

  “可我不是你的亲娘。”
  “你比亲娘还亲。”
  “这是别人教你的吧?”
  刘肥不吱声,吕稚又问:“你知道你亲娘是谁么?”
  刘肥想了想说:“知道,是曹氏。”
  “知道她在哪住么?”

  “知道,在南里。”
  “好,来,把你的猫给我瞧瞧。”
  那只小花猫才出生一个多月,只有三四寸长,长得十分惹人怜爱,吕稚接过来说:“多可爱的一只猫啊,它会游泳吗?”
  “奶奶说猫长大了自己都会游泳。”
  “那咱们试试。”说着,吕稚一抬手把猫扔进了大泽中。刘肥“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的猫啊!”
  “不许哭!再哭我把你也扔下去。”吕稚脸一沉,抱起刘肥往绝壁边上走,吓得刘肥立刻止住了哭声,大叫:“娘,我不哭,你别把我扔下去。”

  吕稚把刘肥抱到堤边说:“我不扔你,我抱你看看小猫游泳,别害怕。”
  “不!我不看,我害怕。”
  刘肥从吕稚怀里挣脱出来,脚下离堤边只有不到一尺远,吓得脸都白了。吕稚笑着说:“你的小猫还在下面游泳呢,快去叫你亲娘来看看。”
  刘肥站在那里,已经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吕稚眉毛一拧,喝道:“我让你去叫你亲娘来,没听见呀,快去!”
  日期:2012-01-18 00:04:49

  刘肥这才醒悟过来,撒腿跑了。从那以后,曹氏再也不敢把孩子放在刘家了。
  随着家里人口增多,朝廷赋税的加重,刘家的景况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一年,天大旱。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家里眼看着就没粮了,吕稚正怀着孕,刘邦又奉命押差去了上郡。
  押役夫的差事越来越难干了。服徭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能安全回来的没有几个,所以,不管法律多严,哪怕是株连灭族,也还是不断地有人逃跑。世面也越来越不太平,沿途不断地遇到强人抢劫,不光是抢财物,还强行逼着役夫们和他们一起落草为寇。刘邦赶到上郡时,既误了期人数也不足,当即就被扣下顶了役夫。刘邦心想,这下完了,不知道几年才能回家。干了一段时间,他一打听,所有押送役夫的,没有一批是完整送到的,他这批还算是好的,便去找管事的官员讲理,那官员说,如果沛县能把缺额补上,可以放他回去。于是,刘邦又托人给萧何带信,让他设法补缺额。这样折腾了半年多,最后总算放他回来了。刘邦是秋后走的,第二年春上才回来。这半年,刘邦心里一天也没塌实过,一直惦记着家里。这一冬天,一家大小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到家一看,一家人都还健在,活得好好的,还添了个儿子,取名叫刘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回来的路上,他看见地里的麦苗已经返青了,就扛起锄头想去自家地里看看。见刘邦要下地,一家人都望着吕稚。吕稚说:“不用去了。”

  “怎么?”
  “我把地卖了。”
  “什么?”刘邦一惊,“全卖啦?”
  “全卖了。”
  “你和太公商量了?”

  “一家人都快饿死了,还商量什么!”
  刘邦瞪大了眼睛瞅着吕稚,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她的话。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呀!楞了半天,他才缓过神来,抡起锄头把子朝吕稚没头没脸地打去,“你这个败家的臭婆娘,光知道眼前吃饱了,地卖了,这一家人怎么活!”
  吕稚也不躲闪,冷冷地说:“一个大男人,在家打老婆算什么本事!好歹我还让一家大小都活下来了,你要是养不活我们,明天我就带着元元和盈儿要饭去,别在这耍你那臭威风。”
  “卖了地你还有理了!看我不打死你!”刘邦火气未消,扔下锄头又抡起拳头来,还要打。这时,吕太公从正房里拄着拐棍儿出来了:
  “住手!不许胡来。季儿,你媳妇做得对。要不,这会你已经见不着你爹了。当时我卧病在床,我是舍不得卖地呀,卖了我怎么向你们弟兄几个交代!可是不卖又怎么办?我这把老骨头倒没什么可惜的,扔了就扔了。可是不能看着一家大小饿死呀!你媳妇说得对,只要人都好好的,地卖了可以再买,家没了可以再治。当初我和你爷爷逃荒到这里的时候,不也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吗?你们弟兄几个都在壮年,难道连这点志气都没有?跟媳妇耍威风,算什么本事!”

  一席话,说得刘邦羞愧难当。回过头来想给吕稚陪个不是,吕稚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日期:2012-01-18 09:42:12
  刘邦这几锄头打得吕稚伤了心。她何尝不知道土地对庄稼人意味着什么!可是刘仲、刘邦都不在家;刚成年的老四刘交为了躲兵役长年逃亡在外;刘太公卧病在床奄奄一息;大嫂、二嫂加上刘媪,一屋子女人谁也拿不了主意,她不拿主意怎么办?不能看着老太公病死、一家人饿死吧?刘邦回来不问青红皂白这样对待她,她连死的心都有了。趁着太公和刘邦说话的工夫,她一口气跑到村头井边,真想一头扎下去算了。可是,元元和盈儿两个孩子牵动着她的心,她下不了这个决心,扶着打水的辘轳直掉眼泪。恰好村里一个叫审食其的小伙子来挑水,远远地望见她在那哭,猜着她要寻短见,便放下水桶悄悄地走到她身后,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吕稚没防备,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正值冰消雪化的季节,井台上到处是冰茬子,很滑,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审食其怕一下抱不住反把人推下井去,所以一抓住吕稚就抱得死死的,身子朝后一倒,连滚了几个滚,两个人滚出一丈多远才松手。
  “三嫂,是我。”审食其从地上爬起来说。吕稚惊魂未定,又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我看见你在那哭,怕你寻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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