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进入房间,大将跳起来迎接他。他拿起洗漱用具,带着大将到门前的水池边准备洗漱。他惊奇地发现,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影,慌慌张张地走到隔壁房门前,掏出钥匙快速开门进去,并迅速关上门,电灯也立即拉亮了。
虽然未及打招呼,但他还是非常兴奋,以为学校又安排了人住进来了,自己终于不孤单了。唯一遗憾的是,从体形看怎么象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女孩呢?
这肯定又是一个与自己一样的可怜虫,虞松远想。其实不用想就能明白,一个小孩,一个这么小的小女孩,不到万不得已了,谁会到这种破地方来住。
洗漱完毕,他带大将到河堤上溜了一圈回来,便准备进门睡觉。兴奋的心情让他几次想敲门与邻居打个招呼,但还是手到门边,又缩了回来。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虽然未成年,深更半夜敲门,总是不太合适。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每天晚自习后,他返回宿舍走到老师家属宿舍旁边时,那个瘦小的身影总会不知从什么地方悄悄地、或者是很慌张地蹦出来,然后就远远地跟在他后面。等他进门后,旁边的宿舍门会传出急促的开门关门声,然后电灯就会亮了。
天慢慢变得越来越冷了,两人的关系却并未随天气变化而变化。他们连话都没说过,几乎天天是无声相随。而且,虞松远有时夜里起来上厕所时还发现,临近宿舍的灯总是一直亮着,直到早晨他起来晨练,灯依然在亮着。
虞松远每天的晨练,都起得很早、很准时。
他注意到,自从女孩搬来后,每天早晨,当他拉开门活动着手脚准备上大堤晨练时,女孩也总会在这个时候,快速拉开门,急匆匆地冲进厕所。
当他在河边早读完毕,起身去食堂拿饭盒早餐时,女孩也都是匆匆忙忙地关门,紧跟他的身后一起去找饭盒,生怕跟不上他似的。然后一天都会呆在学校,从不在白天回宿舍。
他不用想也明白了,小女孩其实是害怕,白天不敢一个人呆在这里。晚上肯定是无处可去了,才不得不回宿舍睡觉。夜里不敢一个人上厕所,连睡觉也不敢关灯。
他一点没有怪她胆太小的意思,如果是虞小红等三个小侄女,甚至是虞雅、虞小惠或陈静三个小妹,住在这种地方会比她胆更小,晚上开着灯也不敢睡在这。
周末上午,门前的铁丝上,晾上了一些女孩花花绿绿的衣服,不过,都是一些农村丫头身上常穿的粗布衣服。虞松远纳闷,校务处的这帮官僚,不会把一个和自己一样倒霉的农村女学生,安排来与自己做邻居吧。难道,他们就真的一点不怕出事?
下午,虞松远正坐在桌前解一道题,忽然有人轻轻地敲门,大将开门后,却是一个年龄二十六七岁的年轻高个子女工走了进来。穿着工作服,很精神、很漂亮的样子。
她看着虞松远说:“你好,我是你隔壁小林的师傅,我来跟你打声招呼,可以进来吗?”
虞松远赶紧说:“当然,当然,您快请。”
“听小林夸你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一见面果然不差。”女工在椅子上坐下,竟然先摸摸大将的脑袋,然后说道:“我这人很直接,我想请你关照一下我徒弟,这鬼地方一个女孩根本不敢走动。大姐就算是正式拜托你了。”
虞松远说,“您别客气,上下班我带她一起走就是了,这没问题,顺道的事儿,我也要上学放学的。既然不放心,你们怎么能让她一个小孩住到这里?校办工厂不是有女工宿舍吗?”
师傅气愤地说:“宿舍一向紧张。厂长不是个东西,没给他送礼,欺负小丫头,只给她安排到集体宿舍去加一张临时床。女工们也欺负她,住不下去了,校务处与工厂互相推诿。我家里也不方便,刚结婚,一间房,既要住人又要做饭,要不怎么也不能让她住这啊。”
虞松远听罢,庄重地说:“我本来觉得自己就够倒霉的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倒霉的。既然也是个倒霉蛋,大姐您放心,我会象照顾我妹妹一样照顾她的,让您不用再担惊受怕的。”
师傅说:“那就太好了,我先谢谢你了。”说着,还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拿出一瓶自己腌的小咸菜说,“这个送给你,一点心意。”
“您真不用太客气,我说到的肯定会做到的。”虞松远嘴上客气着,心里却在不满,连话都不和我说,怎么照顾她?
从那天开始,虞松远便每天等她一起上下班。但是,他能感觉到,小女孩对他并不信任,时时警惕着什么,时刻与他保持着距离,从来不和他说话。
寒流来了,天越来越有冬天的味道了,气温骤然下降。那天晚上,天开始飘起了雪花,很快,地上便铺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天地白茫茫一片。
虞松远结束晚自习后,抱着书本,慢慢向宿舍走去。走到老师家属区的最后一排时,发现远处屋檐下的墙根处,正蜷缩着那个瘦小的小女孩。她已经不再象过去哪样躲藏在什么地方,而是不停地站起来搓搓手,时而还会来回走动一下,不时站起来跺着双脚取取暖。
她比自己的妹妹虞雅、虞小惠和陈静高不了多少,穿着校办服装厂宽大的工作服,戴着工厂发的帽子,把小脸几乎遮盖住一大半。脚上穿着成年工人穿的翻毛牛皮鞋,很不协调。起来走一会后,又会将两手插在衣袖里,蹲在墙跟处等着他。
远远看着家属宿舍墙跟那个蹲在墙根的瘦小身影,虞松远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虞松远急忙走过去,到跟前时又放慢了脚步,好让她跟上来。
见到虞松远走过来,小女孩立即站了起来,远远地跟了上来。只是,始终保持着一个可以随时逃跑的远远的距离,胆胆怯怯的样儿,从不跟他说话。
一起穿过菜地、树林和芦苇**。虞松远便故意放慢脚步,好让她能看着手电光。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好意善意,两人前后的距离开始拉近了些。
走到河沟旁边时,由于这里太黑,几根大圆木搭成的小桥积满一层薄薄的雪花,虞松远带着她走上小桥。本来想伸手扶着她,可她却摆摆手,意思是自己能行。
桥面很窄,只是二根长圆木,高低不平。太滑了,又看不清路面,她小心翼翼地走上桥面。忽然,脚下一滑,“啊”地一声惊叫,失去了平衡,向桥下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早有准备的虞松远右手反手一捞,抓住她的胳膊,用劲将她提起,并顺着力道将她扔到左胳膊上。自己脚下发力,两人才好不容易重新找到平衡。
太险了!
虞松远吃了一大惊,女孩却觉得让人抱着不妥,挣扎着想下来。虞松远说:“你再捣乱,我们俩全得掉下去洗澡!”她这才吓得一动不敢动,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小心地走过三四米长的桥面,虞松远将她放到地上,问她:“刚才挎包里乱响,快看看没掉东西吧?”她摇摇低着的头,一言不发。
返回宿舍,虞松远站在女孩的角度思考了一下,便什么都明白了。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正是趴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龄,却要在乌黑的夜晚,跟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男青年,穿越树木参天的密林、密不透风的芦苇**和只有几根圆木搭起小桥的深深河沟,然后,住在连大男人都不敢住的所谓“鬼屋”里,心里的恐惧感,你能想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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