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是严师,他的处罚,也是最令婶子们心惊肉跳的。
一次虞松远与陈岚练习时有一点点懈怠,陈老师让“西施”和“胖墩”分别抬起两人后腿,晚上围着生产队的打谷场,用双手行走十圈。起来后,脖子、肩膀、胳膊、手腕,完全失去知觉。只到第二天,两人上课时还不敢动铅笔,吃饭时不敢拿筷子。
王凤婶子气极,连着三天住进于月月家里,不回去做饭,晚上更是不让陈老师近身。于月月和王凤抱着两个小心肝,哭成了泪人一般。一边给两人喂饭吃,一边流着泪大骂陈老师。
教授来劝她们说,严师出高徒,你们不懂,别乱怪他们师傅。两人齐声恨骂道,虎毒还不食子,他的心比蛇蝎还狠。
可是,只要一到晚上,两人享受完她们泛滥的母爱和无穷无尽的疼爱后,又会自觉、主动参加习武,把于月月和王凤气得半死。
虞松远四五岁的时候,他的大哥虞松东就参军了,后来就提了干。他家五间草房,本来和二哥一张床睡的他,从九岁开始,便拥有了一个独立的大房间,一张大床。于是,晚上玩得太晚,他们四个顽童便挤在这一张**。
冬天天冷,佘文芳便又专门给他们加了一床厚被子。到后来,他们晚上或是睡在虞松远家里,或是睡在陈岚或“西施”家里。只有“胖墩家”,由于人口多,他们没法去挤。
虞松远童年时曾偶尔有梦游的经历,让母亲佘文芳大伤脑筋,甚至还给他求过几个郎中的汤药吃。
他会在夜里挤进父母的**,把父亲虞新河挤到被子外面,自己搂着母亲呼呼大睡,天明时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虞新河有一次夜里曾因此被冻伤风,吃了虞新民几剂汤药才好。
一次也是冬天,本来四兄弟都挤在陈岚的**睡的。半夜里却不知怎么的,就走进东头房,挤进陈老师的**。天亮时他趴在王凤的怀中,头枕着王凤的胳膊,正香甜地睡着。
陈老师瞪着眼嘟哝了一声,这个小王八蛋。王凤醒了,见状便笑骂道,“乃不会吃**岁小孩的醋吧,酸死乃算了。”
虞松远童年记忆中,最让他难忘的,是在舒同家的几次梦游。
舒同家与陈老师家一样,人口少,房子多。教授奶奶住西头房,于月月住东头房。正房最大,除了日常起居外,还有一张大床,就是虞松远和他的兄弟们的天下。虞松远偶尔会梦游挤上奶奶的床,偶尔会挤上于月月的**。
有一次,他醒来时,正睡在教授的脚头,被窝被他裹得紧紧的。教授的两条老风寒腿,这一夜让他焐得特别舒服,感觉非常轻松。奶奶便说:“以后晚上就跟奶奶睡,给奶奶焐脚。”
从此,天只要一冷,他和舒同等人,就轮流给奶奶焐脚。
他也经常梦游到于月月、小婶和自己母亲的**。醒来时,都躺在她们温暖的怀抱里,枕着她们的胳膊,睡得十分香甜。
对他的梦游毛病,母亲曾经让于月月与王凤抄写了若干“传单”,贴到路口的电线杆或墙壁上。那段时间,“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游郎。过路君子读三遍,一夜睡到大天光”,弄得村里村外到处都是。
虞新河看不下去了,便说:“他这梦游的毛病,主要是潜意识里依恋母亲引起的,大一点就好了。”母亲对父亲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这才不忙活了。想想还真是,他从来不梦游到别的地方去,游来游去,都在几家女人的**,都在她们的怀抱中。
四个母亲对他的梦游症,慢慢地却当成了享受,还津津乐道的。你想,睡了一觉起来,怀里突然多了一个光溜溜、肉滚滚的**岁小男孩,象幼儿依恋母亲一样,紧紧地抱着她们,睡得是那么香甜,这情景让她们一个一个感动得母爱超级泛滥。
七十年代,是物资匮乏的年代,城镇消费都是凭票供应,粮票、布票、肉票、蛋票等,是生活在哪个年代的人,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那个年代的农村,生产队的粮食交了公粮后,再分到每一家,根本吃不饱一家老小的肚皮。闹春荒,是每一个农民家庭面临的最严峻生活难题。
在虞家村大队,六小队是生产水平最高的。本来,按照正常的比例交公粮,六小队是不会饿肚子的。可是,前几年放卫星虚报产出,上交基数过高,大部分的粮食都交了公粮。
六小队的工分到年底决算时,只值几分钱一个工。全村农民辛辛苦苦一年,到最后也就落得分个紧巴巴的口粮。
佘文芳、佘文秀姐妹俩一贯勤俭持家,她们与虞新河、虞新民兄弟,在抗战时期就经历过残酷的生存考验。春荒对他们而言,根本不是难题。
那时人比现在少,草滩、河滩、河沟等荒滩野地里有的是“食物”,粮食再少,他们也有的是对付春荒的办法。
可对于月月和王凤这两个下放户的主妇而言,如何让全家人吃饱,却是大难题。刚开始过农民日子的两个文化女人,当春荒到来时,面对两家人陷入无米下炊的尴尬境地束手无策。
在农村,一个家庭主妇的本事更多地体现在会不会“过日子”。
每年生产队分的极其有限的口粮,就是农民全家一年的食物,必须精打细算、细水长流,才能不饿肚子。家庭经济收入,则要靠养猪和养鸡。猪年底时卖给公家,就是一年最主要的收入,孩子的学费、全家的衣物、婚丧嫁娶等大的消费,全靠这卖猪钱。
鸡下的蛋,则卖给供销社,换来零钱买洋油(点灯的煤油)、洋火(火柴)、洋布(白布)和称盐等。农民平常吃的菜,主要靠每户不足一亩的自留地里自种的小菜。
于月月和王凤刚从城里搬来的那两三年,还不会持家过日子,有限的口粮总是不够吃。她们更不善种菜、养猪、养鸡,第一年的春季,就揭不开锅了。幸好虞新河和虞新民兄弟两家全力接济,佘文芳、佘文秀全力教她们持家的“本领”,才勉强渡过了春荒。
口粮本来就紧巴巴,受于月月和王凤两家拖累,虞新河与虞新民两家,在哪几年最大的难题,也是如何填饱肚皮。
虞松远四人,在学校号称“虞氏四兄弟”,在整个小学和初中,他们的学习永远是最好的。尤其是舒同,总是同年级第一名。学习好、拳头硬、威信高、讲义气,也就深得老师们的好感。他们经常逃学,民办老师们却从不找他们的麻烦。
虞松远最爱干的事,是带着兄弟们找食物。
戽鱼、抓蚂蚱、掏鸟蛋、捉麻雀、粘知了、挖土狗子(苏北方言,知了蛹)、抓蛙子(青蛙,此处读hua,第三声)等等,只要是能吃的,几乎无所不抓,无所不精。
苏北农村沟渠纵横,那时,村里人都在忙着农业学大寨,农闲时社队村三级组织农民大搞农田水利建设,挖沟渠治盐碱。这些沟塘河汊,也就成了虞松远四人的主战场,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戽鱼,是他们最乐意干的事。
在四家大人为填饱肚皮而斗争的关键时刻,玩童虞松远和他的兄弟们,为这四家组成的大家庭战胜春荒,做了很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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