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啸看了眼门外，快步出了门。
　　上午十点，这个是间咖啡馆里空荡荡的，邓越孤零零坐在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

　　陈啸在他的对面坐好。
　　邓越精神颓废，面色消瘦，衣服也脏兮兮的，对几天前的他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邓越看了陈啸一眼，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遍参加面试的经历。
　　面试时间是周末，地点还在河州学院。
　　吃过早饭，苏慧陪邓越向面试地点赶去。
　　来到河州学院，苏慧在大门外等候，邓越冲保安晃了晃准考证，大摇大摆地走进那道蛇状的推拉门。

　　大浪淘沙，笔试已经淘汰掉大部分考生，参加面试的自然是凤毛麟角。
　　在等候的考生比笔试时少了很多。面试的考前准备已经不怎么重要，放松心情反而作用更大。
　　广场上零零星星地站了一些参加面试的考生，邓越从广场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向这头，他这用这种独特的方式在放松着紧张的心情。
　　他正不紧不慢地走着，忽听见有人喊道：“邓越，你来考试吗？”
　　邓越停住脚步，循声望去，一个穿白衬衣打紫红色领带的男孩向他走来。
　　男孩泛着亮光的头发三七分开，腋下夹着一个文件夹。
　　邓越定睛一看，他认识这个男孩，叫袁宝，是他邻村的，和他是发小。

　　虽说是邻村，两个村就隔着一条几米宽的马路。
　　他俩小学是在同一所学校上的，还是一个班。
　　邓越家开着豆腐坊，袁宝经常去他家买豆腐，每次买完豆腐，都和邓越玩一会儿再回家。
　　后来读中学时，两个人没再同班，但两个人经常见面，直到高考完成后，各自上了大学，见面机会也就少了。
　　多年不见的两个人在此种情境下相遇了。
　　邓越一脸惊喜，说：“袁宝，怎么是你？”

　　袁宝笑着说：“邓越，你来面试吗？”
　　邓越说：“是的，你呢，也是来面试吗？”
　　袁宝说：“当然，要不是面试，谁来这种鬼地方。”
　　邓越拍了拍袁宝的肩膀，说：“你报了哪个职位？”

　　袁宝说：“市民政局。你呢？”
　　邓越说：“统计局。”
　　“我报考的职位招两个人，我是第二名。希望不大，费半天劲，还是摆脱不了充当炮灰的命运！”袁宝一脸忧伤，声音里充满绝望和惆怅。说完这番话，他看了眼广场上等待面试的考生。
　　邓越说：“我报考的职位招三个人，我是第二名！”
　　袁宝说：“行啊，邓越，你这次肯定没问题！提前向你祝贺。”

　　邓越脸上流露出不易让人察觉的微笑，说：“结果没出来前，谁知道会怎么样呢？听说前年的时候，有个考生笔试和面试成绩都是第一，结果在体检的环节中出现问题，最终这名考生也没被录用。”
　　袁宝长长地叹息一声，说：“成不成全看老天爷了。”
　　邓说：“是啊。”
　　袁宝挥了挥手里的文件夹，说：“面试马上要开始了，我到那边再熟悉一下材料，临阵磨枪，不快发光嘛。”他转身离开。
　　邓越不再来回散步，也拿出材料，认真地看了起来。
　　铃声响了。
　　高音喇叭里喊道：“各位参加面试的考生，请马上到候考室。”
　　邓越快步向教学楼走去。
　　走进楼门，他发现，以前笔试的考场，现已改成候考室、备考室和面试考场了。
　　邓越一走进楼门，便被工作人员要去了手机。

　　他抽了签，抽了个7号，这个序号是考试的先后顺序。
　　邓越和其他考生进了候考室，有几个考生被工作人员喊走了，他们是参加面试去了。
　　快九点的时候，邓越也被叫走。
　　尽管面相和蔼的女工作人员并没有喊他的名字，只是喊了一个数字，可邓越的心脏倏地拎了起来，
　　邓越跟在工作人员的后面，进了备考室。
　　邓越走进考场站在考官面前的时候，心情倒平静了。
　　面对考官们一个个刁钻的问题，他从容面对，淡定应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邓越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考官说你可以离开了。
　　他向考官们深鞠一躬，脚步轻轻地离开考场。

　　邓越来到广场上，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空，顿时发现生活居然如此美好，正如他头顶上的蓝天白云，那么多姿多彩，那么无拘无束。
　　压在他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挪走了。
　　他回顾一遍刚才面试的全过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瑕疵，应该说是正常发挥。
　　邓越环视一下四周，希望能看见袁宝，说几句话再离开，可并未发现袁宝的身影。

　　邓越快步来到大门外。
　　苏慧正望眼欲穿地苦苦等待，看到邓越花儿一般的笑脸，她像只小鸟张开翅膀跑过来，问：“考的怎么样？”
　　邓越说：“感觉不错，发挥正常。”
　　苏慧张开的双臂搂住邓越的脖子，说：“邓越，你太棒了！”
　　邓越陶醉了。
　　他的身体仿佛已在两条白嫩的胳膊所环绕的圆圈里融化掉了。

　　苏慧少女所独有体香灌进邓越的鼻孔。
　　他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说：“小慧，你不是想知道我家的豆腐坊是什么样吗？过几天，去我家我教你做豆腐。”
　　苏慧说：“好哇，我爸还说要见你呢。”
　　邓越说：“真的？”
　　苏慧说：“当然真的，我还能骗你？邓越，等成绩下来，我就去你家，然后再带你见我爸。”

　　两个人牵着手向停车的地方跑去，上了车，邓越打开车载音乐，车里响起汪峰的《春天里》。
　　二人随着旋律大声唱起来。轿车飞快地行驶在公路上。
　　陈啸喝了一小口咖啡，瞄了眼正走进咖啡馆的一对情侣，一脸凝重地问邓越面试发挥得怎么样。
　　邓越说他面试成绩第四名，总成绩也是第四名，比第三名仅差0.01分！

　　邓越一仰脖喝光那杯咖啡，那样子俨然是把咖啡当成了酒，然后继续讲述起自己的遭遇。
　　现实太残酷。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仅0.01之差，邓越被公务员拒之门外。
　　邓越从网上查到笔试成绩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连续刷新页面，没错，的确是第四名！
　　前面三个人的名字都标有一个红色五角星，他的名字后面却没有。
　　邓越颤抖着手，给苏慧打了电话。苏慧百灵鸟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她以为邓越打电话报喜，问晚上去哪个饭店庆贺。
　　邓越沉默片刻，喉咙像被一团草纸堵住了，支支吾吾地说他只考了第四名。
　　苏慧没吭声。邓越以为她没听明白，说总成绩只差了0.01分，没考上。
　　苏慧嘟囔一句：“差得再少结果也一样！”
　　邓越知道，虽然他笔试第二名，但现在的结果跟笔试倒数第一的考生没有任何区别，跟缺考的和没报考的人，结果完全一样。
　　半年多来他所付出的辛勤汗水都付之东流了。为了备考，他牺牲了太多太多。老天爷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命运是无情的，结局已无法改变，只能面对。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等明年再考。
　　邓越本想对苏慧说明年还有机会，可电话里已是黑夜般的沉静。苏慧已挂掉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