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问不出东西,索性帮老陆拔出挡门板,支开凉棚。
午后暖阳很快照进驿站外廊,在石砖上映照明亮光斑,经历一夜疾风骤雨,天际已然放晴,苍穹万里蔚蓝,飘着几朵轻软云雾,他从地面往上看,远方的河滩山坡青翠盎然,林间蔓延着清新空气。
岳观潮身上被阳光照得暖洋洋,心情顿时变好,他伸了个懒腰,回头望向二楼窗口,不过一眨眼功夫,笑容骤然凝固。
他发现,驿站前是镇子里少有的青石宽场,别说是树,简直寸草未生,一些砖石干燥积尘,并没有被雨水冲刷的痕迹。
可是,昨晚的疾风骤雨、摇曳树影,却也不是幻觉!
野河驿、二楼、客房岳观潮他们三个支开窗户,外面空无一物,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后怕,要是昨晚上打开窗户,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我刚才问了,老陆这人就是个锯嘴的葫芦,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我们想知道这是什么,看来得自己动手了。”
岳观潮还没说完,宋思媛的眼神变得极其怪异,他不自觉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害怕了?”
“不是!”宋思媛走回桌子前,拿出一袋子东西,工具哗啦落地,全是盗墓用的洛阳铲、铁锹、捆尸绳,甚至还有蜡烛。
“这些东西,是我刚才在柜子里找到的,袋子还算结实,表面也只有一层灰尘,说明这东西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还有一张地图。”
岳观潮粗略看了一遍,是用毛笔勾勒的粗略地图,看轮廓依稀可以辨认是野河镇,其中有条用红线标出的路线,直通野河镇出口,他歪嘴一笑:
“如果东西在这里一直没被取走,说明它的主人失踪了,老陆瞒着我们的事还不少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狡黠:“问老陆是问不出来了,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走!”
他们三个拿了地图,按照红色勾线走进山坡森林。
待远离野河镇民居,嘈杂人声渐渐归于寂静,只剩下漫无边际的原始林木,以及时远时近的啾啾鸟鸣。
他们循着标记走了不知多久,隐约听到哗啦水声,急步踏出灌木。
远处,一条神秘河流横在尽头。
岳观潮定睛细看,这河流最窄处只能堪堪行船,最宽处却可以达到几十丈!
整体呈“Y”字形镶嵌进崇山峻岭,河道曲折蜿蜒、清冽明澈、水量充沛,旋涡偶尔卷进蚊虫蜻蜓,扰得鱼群四散追逐。
那河岸犬牙交错,错合凸凹,两侧遍布茂密古林,水汽自河面蒸腾而起,将葱茏森林掩藏进凝白雾气,时有水鸟唳鸣略过,留下一串淡淡涟漪!
在那雾气中,隐约可以看到架在河岸的无尽栈道,多数已经缺板断裂,荒草蔓延,看着就不结实。
最触目惊心的,还是河谷两侧的裸露岩石,两个赭红“禁地”二字清晰可见,将所有将一探究竟的人拒之于外。
“这里有拒马,大概就是巫棺镇的入口。”
宋思媛拿起望远镜,森林尽头不可通过,那木桩拒马像一堵满是箭头的荆棘长墙,把山谷口拦得严丝合缝。
“走,我们去看看。”
岳观潮带着他们走向荆棘墙,丝毫不注意满地枯叶,他的脚下忽然发出咔啦声,还没来得及反应,齐齐摔进陷阱。
“嘶嗷!你俩没事吧。”
“我们俩没事,就是腰有点疼。”
宋思媛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扶着陆奉简起来,他们揉着腰环顾周围,落下的洞口不大不小,距离地面将近十米,洞壁直上直下,湿润打滑,想爬上去不容易。
陆奉简本想坐着休息,一扒开洞底枯叶堆,腐烂变黑的死人脸直勾勾盯着他。
“啊,这有个骷髅。”
“小心,嘭嘭!”
岳观潮打枪对峙好一阵,确定只是尸体,这才慢吞吞把它从枯草堆拖出来。宋思媛看向这具尸体,明显是个男尸,大概跟岳观潮一样高,穿着长袍马褂老布鞋、辫子干枯如草,身旁背包里多是探墓工具,在洞口里腐烂得只剩下一层皮肉,:
“看来,不只我们倒霉,看这个人的穿着打扮,估计也是来巫棺镇探险的,还没进去就把命交代在这儿了。”
“怪不得老陆让我们别深究,像这样的尸体估计不止一具。”
岳观潮恍然大悟,拿起匕首继续刨根挖草,将洞底给翻了个遍,枯草堆果然铺了好几层尸体,有教士、军官、洋人、有盗墓贼、也有刀枪傍身的绿林好汉、江湖侠客,简直就是个小型无名冢。
宋思媛低头看着这些尸体,脸色严肃起来:“他们全都死在这里,要么说明这是村民的抛尸地,要么就说明这里鲜有人来,呼救无望。”
“我们得想想,要是到天黑还没有人,那我们该怎么出去!”
三个人在陷阱尝试数次,洞壁泥土根本无法借力,藤蔓也太脆弱,承受不了人的体重,他们把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试了一遍,依旧毫无办法。
正沮丧时,忽然听洞口传下人声。
“阿翁,我刚才明明听到枪声,现在怎么没有了。”
岳观潮眼前一亮,拿起手里的枪扣动扳机,嘭嘭打出子丨弹丨。
那人的脚步,果然循着枪声越走越近。
“阿翁,这陷阱里有人!”
洞口,一个绑着麻花辫的女孩趴在上面,低头看着宋思媛他们。
“阿萤,能到这里来的没什么好人,都是盗墓贼,你救他们做什么?”
这个少女不听吩咐,把竹筐里的绳子放下去,朝洞下呼喊:“喂,我把绳子绑树上了,你们放心爬上来吧。”
这老猎人虽然反对救人,却也只是冷冷看着她,没有阻止阿萤救人,未几片刻,他们三个沿着绳子爬上来。
岳观潮拍了几下身上泥土,朝他们拱手道:“多谢搭救,二位贵姓!”
“我叫阿萤,这是我阿翁乌图满!”
岳观潮顺着声音看向二人。
乌图满个子不算高,黝黑皮肤透着常年打猎的沧桑,身上披起补丁斗篷,脚踏麻藤草鞋,腰间挂起弓箭、水壶、鞭子、匕首和长刀,一双眼睛警惕看向他们,虽然华发斑驳,却一点也不显老态,反而有种危险气息。
倒是少女阿萤,比她爷爷要亲和很多,她一头乌发,油亮发辫垂于后背,上裳下裙扎染通草花纹,布鞋绑带缠到膝盖,颇有民族风情。
“哼,看你们的样子,也是对巫棺镇感兴趣吧!”
老猎人乌图满靠在树旁,不满得摩挲着手里的匕首。
“老人家,你误会了,我是来调查村巫棺镇事故的记者,他们是我的同事。”
宋思媛知道此时显露身份毫无益处,拿出记者证,乌图满用刀剑接到手上瞅了瞅,脸上的情绪稍微缓和,不过依然戒备。
“不管你们是做什么的,只能算你们走运,遇到我们爷孙俩,你们要是再往前走几步,那就只能把小命搁这儿了。”
说着话,老猎人乌图满拿起石头砸开旁边的陷阱丛,岳观潮低头看了一眼,不免倒吸凉气。
洞口里,木头橛子削尖如箭,尸体满是血污,还有毒蛇盘旋其间,刚才要是走错一步,现在已经喝上孟婆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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