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汉慢走,你那么稀罕行侠仗义,弟兄们都很佩服你,想请你去保安署切磋切磋,请吧~”
为首的中年人满脸横肉梳着油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是邀请,语气却不容拒绝,透着一股恶意。岳观潮知道,一旦去了就回不来了,他当即沉下脸,目光警惕看向众人:
“天热,不想动弹!”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由不得你了,刀枪无眼,你多担待。”
这些保安团欺男霸女惯了,见岳观潮不同意,又把那老伯拉过去:“老头子,这人是在你茶棚里喝茶没给钱,对吧?”
这老伯被欺负地没了脾气,像个鹌鹑瑟瑟发抖,他看了岳观潮几眼,鼓足勇气摇头否认。
“你再想想,是不是他?”
看情况,一时半会走不了,岳观潮把马栓在旁边,架起拳脚:“老爷子,别怕。”
岳观潮转动脖子,正想松松骨头,他握紧拳头,一拳打得诸保安兵吐血后撤,保安团其他喽啰见他是个厉害角色,抄起军棍齐齐打过去。
“住手!”
那保安队长一怔,立马呵斥众人,他收起凶神恶煞那一套,恭恭敬敬走过去。
“李德标,我看你是又忘了总巡的吩咐,最近使团来访频繁,真要让洋人报纸登了你欺压百姓的新闻,给奉天抹了黑,你看总巡不剥了你这身狗皮。”
说话间,一个西装笔挺的金丝眼镜男人,从城墙走下楼梯,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
这女人穿着绸缎半袖,繁复花纹勾勒出傲人曲线,那利落伞裙垂到小腿,如百合花瓣随微风摇曳,手推波浪发细密精致,芊芊玉手抓住黑绒手提包,黑纱礼帽刚好遮住姣好面容,红唇显露,美艳英气,看穿着大概是富家千金。
李德标见到她,点头哈腰更加殷勤:“哎呦,宋小姐也在啊,您可得给我评评理,是这人为难弟兄们,我给弟兄们出头刚好被宋秘书给碰见,您说巧不巧。”
“出头?”刚才的闹剧,他们在城墙上看得清清楚楚,宋思媛红唇微启,面露不悦:“我可看见是你的人喝东西不给钱,还想打人行凶,怎么,你想找他麻烦。”
李德标没料到她会帮岳观潮说话,笑容一僵立马变了说法:“哎呦,是吗,这俩狗杀才,跟我还不说实话。”
李德标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当即接过保安兵递来的包袱,又送到岳观潮手上:“那可对不住,我冤枉了你,岳兄弟,我这就给你赔礼道歉。”
“快看看,里面东西少了没!”
岳观潮在里面搜索片刻,换洗的衣服、户籍证,大洋一个也没少。
他数了数大洋,嘴角一歪故意皱眉:“我大洋咋少了几块。”
这话,听得李德标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他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支支吾吾道:“少……少了几块?”
岳观潮幸灾乐祸数着手指头:“一,二,三,四,五……六!”
还没数到七,李德标着急忙慌按住他:“差不多得了,六块,就六块。”
“听见没,别拿人家的六块大洋,赶紧还回去。”
李德标吃罪不起这些人,咬紧牙根拿出钱袋子,从里面数出六块大洋狠狠按在岳观潮手里。
“那既然没事了,我这还得去巡城,您几位慢走,啊哈哈哈!”
李德标算是明白了,拖得越久损失越大,他寒暄几句,赶紧带着保安队远离是非中心。
“你还挺胆大的,敢骗他的钱。”
宋小姐摘下礼帽再次看向他,这一次,眼里多了欣赏之意。
岳观潮定睛细看,这宋小姐一双丹凤眼熠熠含光,柳叶眉浓淡得宜,鹅蛋脸略施粉黛,刚才蒙着黑纱,看得并不真切,眼下这女子横波流转,着实风姿绰约,岳观潮禁不住眼前一亮。
“这些钱反正也是搜刮百姓的,不拿白不拿。”
他吹了一下银元,转身塞进老伯手里:“您被他们打了一顿,这算医药费,拿好。”
“可……我也不敢收啊,我还得开门做生意呢。”
宋思媛看出了老伯的担忧,眼珠一转:“老爷子,你不用担心,他们要是还敢为难你,就去南锣巷宋宅找我,李德标看重这身官皮子,不会为难你的。”
“那……那多谢姑娘,我……我得做生意去了,真是活菩萨啊!”
老伯走后,岳观潮牵起自己的马,宋思媛看出他要赶路,连忙叫住他:“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别了,我可以骑马,再说了,我去的地方是穷人扎堆的安国寺慈济院,你不一定愿意去。”
她一听这个地点,眉目轻扬:“巧了,我也去那儿。”
“上车!”
盛情难却,岳观潮本来也不是扭捏的人,他跟在宋思媛身后钻进车里,朝小公马吹了声口哨。
轿车轰隆启动,小公马哒哒跟在车后,一车一马朝德胜大街安国寺跑去。
一到安国寺附近,浮屠宝刹矗立在周遭低矮民房群,如鹤立鸡群显得异常气派,寺里香火鼎盛青烟袅袅,常有香客善信进出添香。
他们刚跨进山门,看见穿着中山装的陆奉简,齐齐招手。
“宋小姐,观潮,你们俩怎么认识?”
陆奉简跑过去,很明显不太相信他们两个认识,眼里千百个稀奇。
岳观潮嘿嘿一乐:“嗨,别提了,今天一进城就踩了屎盆子,把我恶心坏了,还是这宋小姐帮我打抱不平,要不就被那些鹰犬给抓到保安署去了。”
“走吧,我带你们去后院。”
陆奉简带他们穿过大雄宝殿,跨过游廊来到后院,里面立刻热闹起来,时不时有孩子跑东跑西。
他边走边说:“安国寺后院最近被改造成了慈育堂,也算让孩子们有个容身之地,主持知道我常来,就让我来教书。”
岳观潮左右环视,问向宋思媛:“宋小姐这样的人,不会是来上香吧?”
她摇摇头:“上香是其次,主要是来送募捐款,这一个月也筹备得差不多了。”
“不过。”宋思媛话锋一转,低头看着岳观潮鞋边粘的新泥,若有所思:“我倒是很好奇,岳先生从城外赶来,想必是走了一夜的路,你来这里,应该不是单纯的叙旧吧。”
说完,她递出自己的名片:“有需要的话,可以到德祐街南锣巷宋宅来找我。”
等宋思媛离开,陆奉简带他走进禅房,眼神关切起来:“说吧,什么事。”
岳观潮把门一关,脸瞬间垮下来:
“二炮出事了。”
一炷香功夫,岳观潮长话短说,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尽数告知。
陆奉简听完,坐在炕桌出神好一阵子,“你怎么不早说,也许可以把他送到省城里看看病。”
语毕,陆奉简脸上微微有点生气:“当初就该第一时间送来,都到这步田地才说,你是真把我当外人了?”
岳观潮挠着后脑勺,讪笑着解释:“阿简,我这不是怕给你惹麻烦么,你刚在奉天站住脚,我寻思也不能拖累你。”
他站起来,走到岳观潮身边:“要不,给镇上发个电报,让老岳叔把二炮拉来。”
“别介,这可不成,马婆婆说了,他给二炮吃的草药已经把疫病压住,一路上人走马蹦的,还没到地方就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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