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阳光少了一些夏日的刺痛，多了一丝秋日的柔情。下午三多点，太阳已经偏西。温舒枚将靠近座位的窗户窗帘拉上，金色的阳光从另外一个窗户斜射进来，屋里洒满了金色。她正在办公室看上午政府办公室送来的一堆文件。处理文件是每天的必修课。她的办公室在新阳区政府办公楼四层，房号是401。四层是区政府办公室和五个区长办公楼层。温舒枚的房号，很明显就是四层的老大才能用的房间号。到新阳区上任也半个多月了，温舒枚明显地感觉到了工作的繁忙，每天的工作就是开会、批阅文件、基层调研，大事小事都得管，像一个家长对孩子一样。尤其是最近，调研的频率明显增加了。这是她的工作习惯，她不喜欢坐在办公室里看材料、听汇报。在城市学院的时候就是这样，经常到学生食堂和学生一起吃饭，到宿舍听学生的反映。在她看来，实地调研是获取一手资料的最好途径。了解了实际情况才能对工作作出相对准确的判断。

　　“区长，有一件紧急情况需要向您报告。”秘书侯正洪轻轻地敲了几下门，还没有等她叫“进来”就把门推开了一条小缝，探着头进来了。一脸急躁的样子。按照规定，温舒枚还不够配秘书的级别，可千头万绪的工作不能都记录在一个人的脑子里。为了工作方便，就安排侯正洪负责安排温舒枚一天的工作。既然不够配秘书的级别，就称呼侯正洪为“区长联系人”，有什么事情需要向区长反映的，或者有紧急的、私人的文件需要区长审阅的，可以让“区长联系人”来转手递交。在她刚到新阳区的时候，区政府办公室主任于文长曾经就配备秘书的事情请示过温舒枚。温舒枚希望是一个女同志作为工作联系人。女同志做联系人方便，毕竟，女人了解女人。于文长说了一堆理由推荐侯正洪——曾经是区公丨安丨分局的干警，文笔好。虽然是公丨安丨部门出身，却有着一颗细致、耐心的心。新阳区现在上丨访丨的多，不稳定因素多，配个男同志当秘书，能够充当保护伞。温舒枚刚来，很多的事情不能拧着干，听了于文长的建议，前提是要见一下侯正洪。见一次面就定了。侯正洪长得白净、戴副眼镜，骨子里透着公丨安丨干警的那种干练劲。不是温舒枚想象中的公丨安丨形象。


日期：2010-09-29　21:14:24

　　“什么事？那么急的样子。”温舒枚把目光从文件上转移到门口。老师职业干长了，总是脱离不了那种说话的语气。侯正洪似乎很少这样的急。温舒枚看到他这样，就像老师在办公室办公，一个学生闯进来报告老师事情一样，对他不急不慢地说。这是一个领导者必须的素质，当手下急躁的时候，当头的一定要保持沉稳，即使你的内心也很焦急，你要稳定军心，要不就乱套了。

　　侯正洪进到区长办公室，轻轻地把门掩上了。或许是区长的安静让他感觉到了镇静。“刚才，区教委来电话汇报情况，十五分钟前，东辛庄小学的围墙倒塌，将两个孩子砸死了，还有三个孩子正在新阳区人民医院抢救。”侯正洪看了看手表，说，“具体情况，我要他们马上以文字的形式报到区政府应急工作办公室。我怕误事，就先直接跟您口头汇报了。”

　　这个情况像电触击了温舒枚全身。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学生在她的生命里就是最重要的字眼。“赶紧叫上司机小刘，我去医院。”温舒枚立即站了起来。人命关天，领导应该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对学生的重视，她是有过经验教训的。她是城市学院副院长的时候，分管学生工作。有一年刚开学不到一个月，有一个学生在球场上打篮球猝死。在家长来学校前，她们请医学专家做了死亡鉴定，并和同场打球的同学都做了口供记录。家长一到学校，看到孩子的尸体后，立即疯了一样的扑上去，痛不欲生。她第一时间到达现场，也陪着家长流泪、痛苦。家长情绪稍稍安稳后，善后工作展开交谈。家长对学校的整体安排很满意，唯一的意见就是认为院长为什么不亲自到现场，一个副院长来现场算什么事。副院长很多事情都拍不了板。就为这一点，家长不依不饶，一直闹了很长时间才收场。东辛庄小学事故发生后，作为区长，也就是一个区的总负责人，第一时间到达现场也算是对家长的一个姿态，从侧面证明区里对这个事情很重视。


日期：2010-09-30　11:31:23

　　温舒枚直接坐电梯到了地下一层车库，那是区领导专车停放的地方。车从外面直接开进来，下车后坐电梯直达办公楼层。她到达车库的时候，司机小刘和秘书侯正洪已经在车边等她了。见区长出电梯了，小侯赶紧把后面的车门拉开。知道今天出事了，车上谁都不说话。车窗紧闭，车轮飞速转动的声音依然透过玻璃传输进来。
　　“周主任，你在现场吗？”车刚刚走出机关大门，温舒枚就拨通了区教委主任周正畅的手机。或者是对教育工作的一种情愫，她上任的第二周，就安排了一次到区教委调研。那次调研她认识了周正畅，也对新阳区的教育工作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认识。
　　“我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周正畅回答。“区长，我正准备给您打电话汇报此事。我现在就跟您汇报。”出了安全问题，作为教委的一把手，在区长的面前显然紧张。“东辛庄小学是一所农村学校，现有学生273人，大部分都是流动人口子女，村里本地的孩子都不愿意在这里上学，通过各种途径找关系，到城里上学去了……”
　　“不要说这些！”温舒枚打断了周正畅的话。“一会就到医院了，你把今天的这个情况更我汇报！”她在电话里有些带着吼的声音说。
　　“区长，对不起！”周正畅是从教师、教委工作人员，一年年熬到区教委主任位置的。平时说话就是慢条斯理的，属于天塌下来都不说急话的那种主，汇报工作也跟讲课一样，讲究逻辑、讲求语速。“东辛庄小学的老师一直想把教育水平提上去，今年暑假的时候就安排了补课。那学校属于建设了很多年，却缺少维修的农村校。前几天刚下过雨，地面有些松垮。今天课间休息的时候，有几个淘气的孩子追打到学校围墙，准备爬墙，跑前面的刚爬上去，后面的同学就追到了墙脚下，这时候围墙就倒了。”


日期：2010-09-30　12:20:01

　　“谁要他们安排补课的？你知道他们补课的事情吗？”温舒枚一听周正畅的汇报，心头的火就莫名地往上蹿。“我在调研的时候就郑重地讲过校园安全的问题。”她当然着急，一个孩子的生命是多么可贵呀！而且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家庭。她刚来这上任不久就出了这种恶性事件，不是明摆着给她上眼药吗？虽然这些学校的安全问题不是现任的她要承担的责任，可事情出在现在，善后处理、相关的责任当然就会牵扯到她。

　　“区长，到医院了。”小刘把车稳稳地停靠在医院门口，侯正洪轻声地对温舒枚说。声音轻得好像生怕惊动正在腾起的火苗。温舒枚还没有等到周正畅的解释，就挂下了电话。车门还没有开，车外已经站了好几个穿白大褂等候她下车的人。这是医院的领导班子。谁都没有先伸手打开车门，要是在平时，车刚停稳，恭候的人就会打开车门等领导下车。她也没有立即下车。看到外面的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和周主任打电话有点泼妇的味道。她的这种心情此刻又有谁能理解呢？她整了整衣服，拉开车门把手，下车。

　　“区长。”“区长”。等候的人没有规则地叫着她的职务。“她知道这是院班子，即使一个人的名字也叫不上来。她一出门，秘书侯正洪就给卫生局的局长魏虹发了一个信息，告诉她区长马上去新阳区人民医院看望学生的事。没有例行性的握手，她满脸严肃，第一句话就问：孩子在哪儿？
　　“区长，孩子还在重症室，医院已经集中最好的医生在实施抢救。”“魏局长正在赶来的路上。”“有一个孩子家长已经到了。”一行人急匆匆地朝医院里面走着。新阳区人民医院医院院长赵剑一边陪同区长走，一边断断续续地汇报救治情况。

日期：2010-09-30　17:13:43

　　“我的儿呀，你怎么就不注意点呀！”从医院门进去，拐了两个弯就到了重症室门口。还在楼道的时候，就听到楼道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是孩子家长的哭声。这种事情摊到谁的头上都受不了。医院人多，闹哄哄的。哭声夹杂着悲伤，穿透医院的嘈杂，直穿每个人的心灵。温舒枚也听到了。她一边走，一边假装听着院长的汇报。在她的脑海里，对这个事情的处理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更多的是在想新阳区的教育发展问题。

　　“首先稳定好家长情绪！”温舒枚终于说话了，紧绷的脸因为说话而有了些松弛。“通知卫生局、教委、建委、东辛庄小学所在的乡政府，还有区应急办，马上到这里开现场会。”她的思维好像有些跳跃，刚说完“首先”就没有接着说“其次”，而是转身对秘书侯正洪说开现场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