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花影:七个故事连缀起一部日本版女人宫斗大戏》
第3节

作者: 无翼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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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稍长,穴穗部更加飞扬跋扈,不顾禁令在禁内御道上驰马如风,或是出宫游玩至深夜方归,把宫门拍得山响。守卫兵士开门稍有迟缓,便要斥责辱骂,外加上一顿拳脚。十四五岁时立了妃,始解男女之事,又一下子沉迷于风月云雨,于后庭夜夜笙歌。母妃小姊君自失君宠后渐染沉疴,无心亦无力管束。

  朝中群臣早已对这位皇子嫌恶有加,同辈皇子皇女也敬而远之,穴穗部愈加孤僻离群,肆意浮浪奢逸,再不求上进的。旁人稍加侧目,他眸子里便闪出狼一般凶恶莽然的光。
  只有一个人待他好。
  在穴穗部看来,这宫苑内的世界犹如大和国土最北部的冰原,坚硬、冰冷、苍白。父亲的漠视、母亲的失望、群臣的指责、兄弟的不屑,如刀剑般刺痛眼眸鼻喉,削损发肤肌骨,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具连皮肉都消腐的尸骨,这偌大的禁城就是他的陵墓。
  每每这些时候,他只想逃到一个地方:海石榴市宫。
  海石榴市宫位于禁内最南端的西侧,一直为皇室女眷居住,轩巧秀丽的前后两进宫室,殿廊四围垂着月白的纱幔。海石榴市宫的苑内遍植花木,最多的是石榴花与紫藤萝,每逢五六月间,明丽的石榴红与高贵的嫣紫映在月白的纱幔上,连围绕在宫室外的轻雾都染了颜色。
  他的皇姊额田部就隐在那月白的纱雾之后,无论他带着怎样的戾气乖张而来,只要经过这层纱雾,那一切不祥的气息都能够浊涤干净。

  穴穗部斫伤内侍之后,其父钦明大君发狠,下令杖笞十五作为惩罚。十岁幼儿要承受十五杖笞,即使不落残疾也会肉碎皮烂,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替他求情。被痛笞时,穴穗部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两颊的肌肉因吃痛而隐隐痉挛,待到下唇淌出血渍,他竟依然紧锁喉咙,始终未发出一声呻吟。他的母妃小姊君得知消息,挣扎着从病榻爬下来去救护儿子性命,才见一眼,就大恸昏厥,又被抬回自己的御所去了。

  十五计杖笞过后,他早已魂散气断,像个死人一样。抬回御所,几个医官略略诊治便去了,只剩下几个老年仆妇服侍。他唯一的同母妹——穴穗部间人皇女对他也是十分嫌恶,只探望了一两次便再未曾来,更遑论其他皇族子女。
  老宫人照料亦不精心,不久,穴穗部伤口发炎溃烂,高烧不退,昏迷中时常做癫狂之态,犹如恶鬼附身,无人敢近前。宫中甚至开始悄悄地为他准备丧仪。
  (待续)
  日期:2011-11-25 12:38:57
  第一篇 飞鸟京华
  3.苍莽(2)
  他已然绝望于人世之时,一只柔软的手一遍遍在他额头拂过,像微凉的湖水拂过灼烧的草原,又像四月间的雨水滴落在干涸荒芜的田野。心头的那一蓬几乎将他焚尽的火,忽然不再肆虐。他强忍着疼,勉强支起身子,在他皇姊的怀中大哭一场。
  额田部日日前来探望,又亲命自己贴身的女侍留下照料。月余,他方捡回命来。
  从那之后,穴穗部常跑到这海石榴市宫来,只为了见一见隐在月白纱雾之后的皇姊额田部。有时他甚至不入内,只是在门口眺望一二,心中便能静谧下来。在酒觞迷醉过后的清晨,残灯冷烛照着一地绮罗凌乱,新承恩宠的女子的雪肌露在锦衾波浪中微微颤抖,少年皇子却无声地抽身离去,在海石榴市宫苑的高墙外驻足徘徊,任朝露侵蚀他的锦衫。

  有些感情是说不清的,是长姊如母,还是男女恋慕?穴穗部只觉得,在她身边,他便能安心。
  兄长敏达大君立额田部为妃时,穴穗部携了酒远远逃出宫去,在外大醉一天一夜方归。宫里人只道他不知礼数胡闹,无人知晓他内心的痛楚。后来额田部又成了皇后,他才强压着自己接受了事实,却更加放浪形骸。谁知敏达大君又倏然而薨。
  穴穗部忽然意识到,本来灰透了的心,竟还有未燃尽的星火。
  终于又见到她了,就算是在这杳暗的殡宫内殿,她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依然难掩。
  “请皇姊与我还朝!”见额田部愕然不语,穴穗部只得又说了一遍。
  “我已发愿,终生在此陪伴先君,永不回朝。”清泠的声音从她嘴中涓涓流出,“皇弟还是回去吧!”

  “你这是何苦?在这个鬼地方过一辈子?”他起了急,“四皇兄他眼见着就不济了。只要有舅父大人在,我们……我们不是没有希望!”
  他所谓的希望是什么呢?额田部微闭了眼,羽扇式的长睫翕动。权利?女人?金银?她心里轻笑一下,摇头。他要的不是那些留不住的东西。
  “我好歹也是皇子,等四皇兄死了,大君的冠冕一定会落到我头上!等我做了大君,我……我……定然迎娶你做皇后!”
  话音未落,一旁月黄宫衣的女婢手中捧着的黄铜水盂应声落地,盂中的清水泼洒在少年皇子的脚面上,又流淌到年轻皇太后那边,濡湿了回纹蝉翼纱衣的一角。女婢霎时瑟缩在地上,仿佛被夺去了魂魄一般,两眼空然,身子却是不住地抖。
  他这是想谋反呀!
  穴穗部也在微微颤抖,似乎为了说出那句久憋在心里的话而用尽了全部心神气力。他的身子渐渐软下来,眼中莽然的神色悄然褪去,竟又换上了孩子般的祈求,不错眼珠地瞧着她。额田部僵了一般毫无反应,似一具精巧的偶人,只有眼波流转,逗漏出心思的波澜伏动。
  忽然间,穴穗部立身站起,从青金螭纹的袍袖中伸出手,猛然去拉她的袖管。额田部不防,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他身上。

  空气凝滞间,一个兵甲加身的人已经站在内殿门口,灯火明灭中,那人的面容不甚清晰,只有嘴角浮动的一丝不可解的笑意,分外明显。
  (待续)
  日期:2011-11-26 09:48:37
  第一篇 飞鸟京华
  4.谋棋(1)
  镶嵌了螺钿的红木小几上放了一对白釉瓷茶盅,青碧的茶汤映在一团莹白中间,仿佛流动的碧玉石。一只苍瘦却劲道的手,从绣了海水纹样的灰色窄袖中伸出来,用三个指头捏了茶盅,轻送到唇边啜饮了一口。
  “你尝一尝,这是从西陆大隋朝的带来的新茶,配着上好的官瓷盅,这大和国之内,恐怕只有我这里才有这等的好茶汤、好器具。”中年男子陶醉般地闭了眼,喉结里,滑出微微沙哑的声音。
  “这一切都是您的安排,是不是?”红木小几的另一侧,月白色衣裳的女子似乎并不领情,声音里明显透了一股子嗔意。

  声音微哑的男子放下茶盅,任清酽的茶水在口腔里打了一转,然后方才咽下肚去,“人是物部家那个老匹夫杀的。”狡黠细眼睛缓缓张开,一丝笑意浮上面颊,“他总算做了件对的事情,可惜还是用了蠢法子。”
  “为什么要杀死他?三轮大人是敏达大君最信任的人,他一向忠心耿耿,带人守卫殡宫不过是为了让大君的亡灵免受打扰!”月白衣裳的女子嗔意更浓,方才一直低垂的头现在扬起,细巧的面容上,因为嗔怒而晕开了一层浅浅的胭脂色。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苏我马子从坐榻上起身,慢慢地踱步到窗前,“三轮他私下与南部蛮族勾结,私募隼人为军,还让隼人来守卫先君的殡宫,这是大不敬!你说,他该不该杀?”隼人是大和国南部的原住民,因身处蛮荒而为开化,长期以来被视为异族。
  “即使如此,那也应该由新君裁断。”她还欲分辨。
  “算了吧,新君能裁断出什么呢?三轮他是自己糊涂,不过是先君对他亲厚,朝中众人才对他客气些,他竟不知好歹了。只是物部那个老匹夫下手太急,换做我,好歹再留他些时日——但他终究得死。”他把最后一个字咬得很重。

  “为什么?”她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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