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为你们找到了一种有助高考的灵药……来，把你们的杯子都拿出来……”
　　她的笑容更深邃了，她开始款步走下讲台，沿着过道把手中的白色粉末依次倒入学生的水杯。
　　赵宁怔怔地望着这一切，脑海中一幕幕如放电影般飞快掠过。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想起了曾在网上看过的一个帖子，里面说横死的人会在死去的地方不断地重复自己的死亡经过。
　　那么，难道这间教室里同时存在着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各自独立，互相之间都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或者，再换句话说，在这间在她眼里挤坐地满满登登的教室中，难道只有一少半是人，而剩下的都是去年被毒死的那些鬼魂？

　　那个赵春花老师是，那个王日霞也是，还有他眼前绝大多数的男生女生都是，他们都曾经被蒙在白布单里抬出这间教室，但他们的魂儿却都留在了这里？
　　（是这样吗？）
　　每个幽暗的晚上，那些鬼魂都会跟活着的学生坐在一起，他们共用着一个教室。
　　毫无察觉的学生们在静悄悄地自习，而死去的他们则在无限重复地补着枯燥的晚课，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是这样吗？）

　　人鬼殊途，他们理应互相看不见对方，但她自己却成了个例外？
　　（是这样吗？）
　　赵春花越走越近了，她苍白的笑容越来越清晰。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一次敲击，将恐惧的钉子敲得更深一些。
　　赵宁的脑子里已经混乱不堪了。

　　难道自己经历了那场车祸后真的能见到鬼了？
　　（但医生说那不过是幻觉。）
　　赵春花微笑着站在她面前，她的嘴角聚积了一汪通红的血水，就像她的笑容在春天里融化了。
　　血水顺着她的下巴颏慢慢流下，她的脸渐渐狰狞起来。
　　“你的水杯呢？”她凑过来，嘴唇几乎贴到了赵宁脸上，她苍白的手紧抓着那袋粉末，鲜红的血就像没关严的水龙头那样，滴滴沥沥地落在赵宁面前的笔记本上。

　　一滴，两滴，三滴……
　　恐惧到了极限，赵宁双手捂住眼睛，拼命地挣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她眼前的世界熄灭了。

日期：2009-6-14 11:07:00

　　09 结局
　　醒来后的赵宁完全变了样子。看不到生人的时候，她文静的坐在阳台上，伸出手去抚摸阳光，看到生人，她就惊恐地大叫一声：鬼——
　　用我们的俗话说，她疯了。
　　她家住平安小区，那里归西京长甸派出所管，接到报案后，那个派出所的两名丨警丨察挺负责任地调查了下这件事。
　　他们利用一个下午，先后去了赵宁家、市中心医院，二中，先后见了赵宁父母、中心院的主治医师、二中的几个学生，以及他们相貌困窘的女老师，

　　赵宁父母没提供太多信息，他们的眼泪多过话语。两个丨警丨察也不好问太多，生怕触动他们的伤心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触动了。
　　医生则向他们出示了赵宁车祸时的病历，并做了简短的解释：车祸伤害了她的神经，临床上这种病例很容易出现幻觉，她很可能被幻像给吓到了。
　　男生张大维一直在哽咽，他看起来颇多自责，撕扯着头发不断地忏悔，怪自己不应该给女孩讲那个恐怖的故事，反复解释说他真不知道她刚被车撞过。两个丨警丨察只好反过来开导他，在他身上占用的时间最多，近一个小时。
　　高三二班自习的学生甲乙丙：我们正在上晚自习，她自己莫名其妙就进来了，还不停地自言自语，我们也不了解情况，谁也没理她，第一节下课铃刚打，她跳起来就跑出去，后来带着六班那个男生又回来，后来就昏倒了。什么？丨警丨察叔叔您问我们怎么看这事？那太简单了，我们觉得她有神经病。
　　高三二班班主任江淑珍，那是个马脸女人：我感冒了，所以那天晚自习只去坐了半节课，就提前回家了，我没注意到她不是我们班学生，如果我当时跟她说话了，以我从教十年来所累积的对学生的洞察力、说服力，结果肯定会好很多。
　　事实基本已经清楚，回到所里，两个丨警丨察简单写了个报告递交上去，就去忙别的案子了。
　　这件事到此结束。
　　这个故事到此结束。
　　如果你觉得摸棱两可，那就对了，因为从古到今所有这样的事都是摸棱两可的，太清晰，反而就不太对了。
　　【完】


日期：2009-6-15 10:01:00

　　第十三篇：《面膜》
　　文/猫郎君
　　1.
　　这一天，一个送快递的年轻男子按响了冯萧萧家的门铃，为她带来了一个包裹。
　　这是个20公分见方的小纸箱，用透明胶带缠绕得密密匝匝，托在手中轻飘飘的。

　　谁寄来的，内有什么，一概不知。寄件人一栏空白。
　　还是签收了。年轻人微笑着说声再见，礼貌地带上门，脚步声在楼道中咚咚远去。
　　缠得真结实，冯萧萧被迫动用了剪刀，把纸箱开了个口子，费劲地把手伸进去。那东西冰冷而光滑，仿佛某种冷血动物一样偎依进了她的手心，取出来，竟是一瓶面膜。
　　拿在手中打量它。没听过的牌子，从来没有在电视上受过它的骚扰。
　　谁会给自己寄一瓶面膜？

　　是婚前的某个闺蜜？还是那些没钱打广告而只好采用试用促销的化妆品商？无从猜测。
　　冯萧萧拧开盖子倒出一点在手背上，乳白色的浆液里，某种水果的香味立刻四散开来。
　　恩，看上去还不错。

日期：2009-6-15 10:12:00

　　2.
　　敷上面膜，像带上一张白色的面具。这样一张脸，如果晚上出去，再一跳一跳的走路，肯定会很有意思，想到这，冯萧萧自己笑起来。
　　但马上这笑就让她有了负罪感，她觉得以她现在的处境，是不应该笑得出的。
　　半年前她结婚了。那个叫衡生的男人自称是个导演，手指修长，眼神深邃，嘴角上总是挑着一抹笑意。他们是在一个叫动脉的酒吧相遇的，然后她就被迷住了，稀里糊涂地嫁了他。
　　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就嫁了，这个男人具有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而且，似乎也很有钱。

　　但结婚跟没结婚也没什么差别，很快冯萧萧有了悔意。他并不像一个结了婚的男人，三两天回一次家，行踪不定，冯萧萧愤怒地质问他，他狡黠地笑笑，说我是个导演，我为艺术而生，我当然很繁忙。我忙于准备我的新作品，在这个作品里我将探讨人性，很棒的，到时候一定给你看到，你会被震撼的。
　　对他的解释冯萧萧将信将疑。但有一次，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告诉她恒生在外面是个到处留情的男人。这个人身份不明，打电话的目的也成迷。
　　但他的话还是让冯萧萧无比崩溃，她尝试过跟踪衡生，但每次跟着跟着，他就不知所踪了。
　　什么都没抓到过。

日期：2009-6-15 10:13:00

　　3.
　　面膜在干燥，变得柔韧，脸上有了紧绷绷的感觉。
　　电视机里，那个叫范冰冰的女明星正在扮演一个妃子，她笑起来真好看，像只狐狸一样。
　　冯萧萧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对屏幕上那张妩媚的瓜子脸，她心悦诚服，也有些嫉妒。
　　她想，如果自己有范冰冰这样一张脸，衡生回家会不会更勤快一点？
　　肯定会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这半年里，她也不是一无所有，完全像个怨妇似的被动。她也有一个情人，不过这是个秘密。
　　如果衡生在外面乱搞的话，那么在某种意义上，她也找回了一种平衡，就像球场上，你进一球，我也进一个，充其是个平局。
　　她的情人是大学时的一个同学，三个月前他们在街头偶遇，他先认出了她，迟疑地上前打了招呼，然后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喝咖啡，再然后看电影，接着就看到了床上。结束后，她抱着她回忆上学时的往事，他不太踊跃，只笑着说，我就记得你，你这么漂亮，身材也棒，别的一切跟你相比都黯然失色，毫无光彩了，你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看，男人只会关心你的脸蛋和身材。冯萧萧忿忿着朝屏幕上的范冰冰撇了撇嘴，爬起来摸了摸脸上的面膜，已是硬硬的褶褶的了，再看墙上米老鼠状的石英钟，时间刚好。
　　她光脚进卫生间，在镜子前揭起面膜，伴着沙沙的轻响，那种势如破竹的手感令人心情畅快。
　　然后她无比惊恐的尖叫了一声。
　　镜子里的脸陌生又熟悉，尖尖的瓜子脸，是范冰冰。

日期：2009-6-15 10:14:00

　　4.
　　一切都清楚了，那不是瓶普通的面膜，它只是看上去像是面膜，但实际上不是，冯萧萧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