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新村的路上,我深陷在刚才的虚惊之中,难以自拔。
不知何时,嗒,嗒嗒……,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轻盈的脚步声。
我脑袋一沉,莫不是麻瘸子跟在我身后吧,几乎瞬间,那抹阴冷的笑容又浮现在我眼前,我伸着脖子艰难地吞咽一口吐沫,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屏住呼吸,恻恻地转过身,身后,一个女人踏着盈盈的步伐正快步向我走来,她的头颅几乎90度低垂着,长长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了她的整张脸孔。我定定地站住,旷野蒙蒙一片,肃杀的冷气四面八方扑来,寒若冰霜,我的双腿,软软的,欲要瘫倒……
女人渐渐近了,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只是急匆匆地从我身边飘过,似乎根本没察觉到我的存在。
我愣愣地盯紧她的背影,忽然想看看她有没有脚,可是,她穿的是一身暗红色的旗袍,脚被包裹在了里面。
她有脚吗?
我顿感脑颅内一阵阵充血,最后终于体力不支,软软地坐在地上,“女鬼!”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呼喊声传进耳膜:“狗子,狗子……”父亲站在新村的路口喊我了!
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身边已是一片黑暗,已经晚上了。
……
踉跄地奔至家中。
父亲,哥哥,我,还有弟弟,四人团团围坐在饭桌前,我几乎歇斯底里地肯定:“那个掳走母亲的凶手一定是麻瘸子!”
“你怎么那么肯定,你发现证据了?”哥哥显出惶恐不安的表情。
我默然,父亲再问,我低着头说:“没有理由,就是怀疑!”
那晚,在父亲的逼问下,我最终还是把下午的经过说了出来,当我讲述到回来的路上遇见的那个穿着红袍的女人时,我甚至想说:“我怀疑那个女人不是人!”但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父亲沉思着,他狠狠抽了一大口烟,喃喃说道:“麻瘸子趴在你刘大爷家窗口想干什么呢?”
仅仅片刻,父亲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猛然抬起头:“难道?”
他以一种极其恐怖的表情看着我。
我和哥哥几乎同时惊叫出来:“难道麻瘸子想杀死刘心石大爷?”
寒冷的冬夜,我们惴惴不安地端坐在桌前,心中都不可抑制地想象到了可能将要发生的血腥一幕!
“狗子,以后一定不能单独去老村!”父亲突然把手中的烟灰弹掉,温怒地对我说。
我恩了一声。
父亲继续说:“既然你怀疑凶手是住在老村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麻瘸子,那么,改天,我在老村摆一桌酒菜,招待招待他们!”
“爸?”我担忧地抓住他的衣角。
父亲拍拍我的肩膀说:“放心吧,酒是一种好东西,我自有分寸。”望着父亲坚毅的表情,我释然了,同时内心深处涌动出一种别样的从未有过的情感:父亲认同了我的意见,我在父亲眼中,长大了!
父亲说:“酒,有酒的文化!”
父亲说:“酒,有酒的魅力!”
父亲还说:“酒,自有酒的用处!”
父亲又说:“酒,你抗住了,就是一条汉子!”
父亲这天晚上喝了八两烈度白酒,酩酊大醉,他散了骨架似地倒在床上,拍着我的肩膀说,母亲快要回来了。他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昏昏沉沉睡去,又忽然惊醒,他冲着我和哥哥喊,快,快,麻瘸子跑了,快追,快追!见我和哥哥愣愣地没有动静,父亲麻木的眼神中滚下两滴泪,又沉沉睡去。
父亲醉了。
他想念母亲了。
我担心地给他盖上被子,生怕他突然坐起来拽住我,叫我兄弟!
父亲是条汉子吗?八两酒,醉倒一个人,醉得不是身,是神智!父亲正打算用酒量在酒桌上与神秘的凶手一拼高低。
谁才是真正的汉子?
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一场蕴蓄着浓浓杀机的酒宴徐徐拉开了它迷醉的序幕……
日期:2008-8-26 15:52:00
(41)酒宴
三天后,也就是大年初五,那个至今仍在我脑海中飘溢着浓浓酒香的夜晚。
父亲,刘心石大爷,麻瘸子大爷,祖华大爷,还有我这个半大小子!
老村我家那间破茅屋里,门内顶着竹杠,上了插销,狭小的屋内点上一根灰扑扑的蜡烛,黑乎乎的土地上垫上一堆麦草,麦草上铺一条化肥口袋,我们五人席地而坐。
父亲首先端起酒杯说:“难得咱哥四个一起喝酒聊天,我敬三个老哥!”
麻瘸子,刘心石大爷,祖华大爷相视一笑。
随着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我知道,一场心智的较量开始了。
我掂起筷子不住地朝嘴里夹爆炒的香喷喷的花生米,眼睛不时地扫向麻瘸子,刘心石大爷和祖华大爷。
从他们的表情看,那晚,他们的心情似乎都很好,酒兴也很浓,他们不住地互相劝酒,互相碰酒,互相喝酒!
高度的烈性白酒一瓶瓶被他们喝空,又一瓶瓶扔到屋内晦涩阴暗的角落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两个小时,总之,当我吃得肚子鼓鼓的时候,回头朝墙角张望,墙角里已经仍了四个空瓶子,他们四个人竟然喝下了四瓶白酒!然而,酒还在继续……
随着酒精的麻痹,他们一个个摇头晃脑,絮絮叨叨。
父亲端着酒杯,卷着胡混不清的舌头说:“在座的,每一位,除了我的这个二儿子,我都叫哥,当弟弟的在这里再敬你们,希望你们把你们弟媳妇的事,上上心,上上心。”
“一顺,这事你就咽进肚子里吧,包在我们哥几个身上,以前,咱村里有我,老麻,还要祖华。现在祖华回新村去了,咱不说他,以后!”刘大爷拍拍父亲的肩膀加重语气说:“咱说以后,只要老村里发生一点风吹草动,我和老麻绝对为兄弟的事倾心倾力,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刘大爷说完,眯着窄窄的小眼睛把眼前的杯中酒喝了个底朝天!
麻瘸子夹起一块牛肉,一口塞进嘴里,顿时,他黑黝黝红扑扑的腮帮子鼓起一块:“一顺哪!”麻瘸子打断刘大爷的絮叨,一边大口咀嚼着嘴里的牛肉,一边端起面前的一杯白酒:“你刘哥说的对,只要……”麻瘸子停止说话,他憋红着脸把卡在喉咙里牛肉的咽进肚子:“只要,我老麻能做到的,保证,保证尽力!”
“来,走一个!”
祖华大爷摇摇晃晃地盘坐在地上,他半闭着眼睛不明所以地恩了一声,建议再干一杯。
又是一杯酒一仰而尽。
父亲喝完,又为每个人斟满酒杯,话题毫无边际地岔开了。不知过了多久,每个人似乎都醉了,他们脸上划满麻木的表情,黑红老脸上的粗糙毛孔不停地向外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满屋子被酒的气味包围了!乙醇分子肆虐地冲进我的鼻孔,我感到一阵阵恶心的眩晕。
刘心石大爷起身,打开门到院子墙角撒尿。我跟着跑了出去,重重吸了一口屋外凉意沁人的冷空气,全身每一个细胞顿时清爽地活跃起来。
“喵……”蹭,一只大黑猫不知从何处突然蹿到院墙上来,它伏着身子窝在墙上死死地盯着我。又是那只黑猫!上次来过一次,这次怎么又来了?
刘大爷醉醺醺晃悠悠地转身走进屋子,那硕大的黑猫瞪着幽绿幽绿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我,那股从猫眼里射出的寒光参杂着月光,阴森森,冷凄凄的,直把我全身的汗毛一根根捋得笔直。
我大气不敢出,赶紧跑回了屋子。
刘大爷回来时,他一屁股歪倒在地上,大概酒喝高的缘故,他几乎差点仰翻过去,其他人看见刘大爷滑稽的模样都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接下来……
日期:2008-8-26 15:56:00
接下来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却突然从刘大爷口中冒了出来:“老麻,你媳妇咋死的?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你就得跟大家伙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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