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新村刘海葬礼举行的那天,全村老少挤在那条窄窄的巷道里。粪堆上,树叉上全都站满了人,他们翘首观望着这个普通人家并不寻常的死亡葬礼。下午,雪花又纷纷扬扬,整个世界再一次被白花点缀,刘海在洁白的雪花中被下葬在坚硬冰冷的泥土之下。
夜晚来临的时候,整个老村又恢复了异样的安静,满路的送葬白纸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作响,昔日人气十足的村庄此刻荡满了萧条与清冷。
母亲早早地把门锁了严实,然后又不放心地检查一遍锁,这才松一口气告诉我们,安心睡吧!
我和哥哥脱了衣服钻进大床一头的被窝,母亲搂着柱柱睡在另一头。柱柱睡在床上很不老实,细细的小腿在我的腿边蹭来蹭去。我轻轻蹬了他一下:“柱柱,你别老动弹,有风进被窝里了!”
尽管我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柱柱却似乎听得清晰,他哀求着说:“小哥,你别踢我!”
“谁踢你了,好像谁愿意踢你似的。”我用脚夹紧被边,往里紧了紧,脚一不小心夹空碰了柱柱屁股一下,柱子哇地一声哭起来。
母亲急忙问:“咋啦,咋啦?狗子,你把柱柱怎么了!”
我笑得几乎差了气:“我真服了他了,他是真能哭!我不小心碰了他屁股一下,妈,你瞧他现在娇贵的,谁都不能碰他一下,碰了他他好像能死似的!”
母亲说:“都被你这个小崽子踢怕了,你当小哥的,不常哄哄他,倒经常踢他。柱柱乖,柱柱乖,不哭……”母亲开始不厌其烦地哄柱柱!
我闻听着弟弟委屈的哭声,把眼睛望窗外煞白的雪夜,那刻,弟弟黑夜里呜呜的哭声竟让我无端地幻想起老村里鬼魅的情景。
我问母亲:“妈,老村都没人了,怎么麻瘸子和刘心石大爷却不回新村呢?”
母亲说:“你麻瘸子大爷的媳妇夏天的时候死了,在新村的房子也租了出去。他回新村没房子住,他不住老村住哪儿?”
“那刘大爷呢?我记得刘大爷家的房子可多着呢,还有一个儿子,叫什么刘力!那他怎么不回来呢?”
“这谁知道?你刘大爷估计是不想回去。几年前他给他的那个傻儿子买了一个南蛮子媳妇,花了上万块,本来农民家里就没有多少钱,这一下子把家底全掏空了。”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虽然钱花光了吧,但总算了了一件大事,给儿子娶上了媳妇。你刘大爷的儿子结婚那会,他在新村住过一段日子,但后来他说住的不习惯,就搬到老村去了。说什么小俩口过日子,他一老头子添什么热闹!呵呵……”母亲说着说着,笑了。柱柱不知什么时候也不哭了,他看见母亲笑,也跟着嘻嘻哈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日期:2008-7-24 14:27:00
(26)守株待兔
阳历年在清冷的新村里渐渐逼近,尽管农村对阳历年并不太重视,但乡镇里传来的礼花和炮竹声仍然毫不客气地传进各家各户,常引起一阵阵不小的骚动。
终于,在阳历年到来那天,这种局限于各家各户的骚动达到了高丨潮丨。不时地,有大胆的人们缩着肩膀,手互叉进袖口从院子里走出来,活动活动!
父亲在那一天也例外地敞开了大门,母亲吓了一大跳。父亲说:“没事,大白天的,能出啥事!”我和哥哥欢天喜地地冲出了院子。母亲在身后不停地喊,别跑远喽!
巷口里的人稀稀拉拉,父亲拿出扫帚开始清扫大门前的积雪。很快,邻居们陆续走出院子,出来透透气。
大家很不自觉地走到了一堆,谈起了这些日子以来村子里的情况。长久的积郁,在他们心里仿佛憋了太多的话,需要及时地找到一个宣泄的缺口。邻居陆大爷神秘地说:“你们猜,我昨天傍黑时候从老村路过,看到什么了?!”
其他人均惊奇地探头问:“看到什么了?”
陆大爷神秘地笑着说:“我还不告诉你们了!”(邻居之间同辈的人经常开玩笑,尤其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无论男女,把玩笑能开到天上去。)
“哎哟,你嘴上长什么了不能说。”三婶隐晦地暗骂道。
陆三大爷把烟袋放在嘴里,反击:“这我能告诉你吗?告诉你,你嘴上不也长什么东西了吗?”
嘻嘻,三婶伸手拍上了陆大爷的脑袋:“你说不说,今天你不说,看我不扒掉你的头皮!”
此话音一落,周围五六个人俱是一愣。这时三婶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尴尬地咂咂嘴:“哎呀,妈呀!三哥,你可别怪,刚才,刚才我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呸呸呸!”说着,三婶像吃到了恶心的东西一样不停地朝地上吐干吐沫。
陆大爷笑起来:“没事,那有啥的,说说又不能死人!”
这时,父亲问:“三哥,你看见啥了,神神秘秘的。”
陆大爷的笑容立即收敛了起来,他探过头小声地说:“你们知道不,昨天傍黑的时候,我看见老村里有很多陌生人。”
“真的?”三婶惊惧地低声问。
“紧张啥,又不是坏人,是咱镇派出所的。听人说,这段日子每天晚上都有丨警丨察到老村守夜!都连续好多天了。”
“来抓凶手的吗?”
陆大爷说:“估计是,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有什么效果。”
三婶冷哼一声,撇起嘴:“那哪能有效果,这些日子,咱村的妇女都不去窑厂了,那神秘人当然也不会出来了。这大冷天的,他出来找不到猎物,那还出来干啥。哎,这帮丨警丨察……真够傻的!”
“不是,我跟你们说!”陆大爷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几天前,我听村长说,当时那个周队长找过他,让他动员咱村的妇女再去窑厂干几天活,好逮着机会把那个神秘人给抓住。可是,你们想想,这个时候谁愿意再去窑厂干活!说的不好听,那个神秘人杀人不眨眼,神出鬼没的,就是十个丨警丨察保护一个妇女,那也有失误的时候。你们说,是不是?村长动员了老半天,没一个人愿意去!”
“怪不得呢?”三婶说:“我本以为那些丨警丨察都是傻子呢!原来早做打算了,只是,没打算成功!”
陆大爷叹息起来:“哎,如果当初那些丨警丨察早这么干,也许事情不会到今天这样!现在的丨警丨察有个通病,只有等到严重的事情发生之后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才能够足够地重视起来,要不然……”陆大爷没有说下去。父亲插上话:“没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真的不晚吗?
没想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父亲的这句话第二天便得到了肯定的验证,守株待兔的丨警丨察在老村里成功地一举抓获了那个夜间经常出没老村的神秘人!
日期:2008-7-25 17:24:00
(27)难忘的一天
父亲的话应验了!
次日,刺眼的冬阳热哄哄地洒在白晃晃的白雪地上。
大部分村民还提心吊胆地窝在家里不敢出门。
振奋人心的消息像展满翅膀的鸟儿,自由高飞,在炮竹齐鸣,隆隆喜悦声中飞向各家各户。
暖阳斜挂在蓝澄澄,万里无云的碧空上,饱满的喜气充斥空气中每一个分子,沁在人们充满霜意而朴实的脸上。
“凶手抓住了,杀人凶手被抓住了。”新村到处都是人们匆忙奔跑相告的身影。
村长古平捧着一面“人民丨警丨察,英勇无畏!”的锦旗献给威严而立于大道中间的周队长。
“谢谢,谢谢英勇的丨警丨察!为了人民生命的安全,你们辛苦了。”古平代表乡亲父老,热泪盈眶。
周队长喜笑颜开地接过锦旗,略略谦恭:“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感谢乡亲们对我们的信任……”
村子中间的大道上挤满了村民,他们自发地向人民丨警丨察热烈地鼓起掌来。周队长不知道是过于兴奋还是其他,竟当着全村一千多号人拍着胸脯保证说:“请乡亲们放心,回到所里,我们一定严加审问,把罪犯的恶行全部揭露出来,还给乡亲们一个公道!”
村民们又抱以热烈的掌声。
警车缓缓地在人群中驶过,人们似乎特别好奇这个变态的杀人凶手到底长什么模样,纷纷把脸凑进警车,希望能看清在他们心里不知憎恨咒骂过多少遍的变态杀人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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