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珍神情故作惊讶，道：“不会吧？这本子在咱们养老院本来就是公开的，只是一直挂食堂没人看。”
　　华哥点点头，摆手道：“别管了，快打开看看。”
　　一群老人当即凑在一起研究起了菜价，有懂的，有不懂的，但胜在生活经验丰富，足以各抒己见。
　　于莉就在旁边看着。
　　姜明月用胳膊肘杵了她一下，“你就这么看着？”
　　于莉笑，“他们知道我在这，还继续讨论，不就是想让我看着吗？”
　　姜明月听着觉得很有道理，“这是叫阵呢？不怕，王姐已经打入内部了。”
　　于莉的目光却根本不在华哥等人身上，她视线移动，看向从门外沉着脸进来的马建东，他正压低声音接电话。
　　姜明月道：“马主任昨晚不是值了一晚上班吗，怎么又来了？”
　　于莉还没说话，就看到马建东朝她走了过来。
　　姜明月适时走开。
　　马建东走到于莉跟前，道：“于莉，这院子怎么乱糟糟的，他们又做什么了？”

　　于莉道：“没什么，我给老人们组织了一次自助餐，丰富体验。”
　　马建东这才放心点头，但又道：“最近这种活动就别办了，办好了没事，办不好就是检讨。”
　　于莉点头。
　　马建东又交待道：“还有华哥那边，你以安抚为主，有什么事，等过了这个阶段再说？”
　　“我明白。”
　　于莉看着马建东又匆匆离去的身影，他会如此紧张，说明暗访就在这几日了。
　　于莉目光重新落回正热切讨论的华哥等人身上，她迈步走过去。
　　“小于，小于来了。”
　　于莉道：“华哥，教授，你们讨论出什么来了？不会又要静坐绝食吧？”
　　教授当即道：“那都是过去事，翻篇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正儿八经的就咱们养老院的事宜展开讨论和解决。”
　　姜明月好奇道：“教授，您该不会想发表论文吧？”
　　教授清了清嗓子，道：“从现在开始，以我和华哥为代表，我们将成立夕阳代表委员会。按照规定，委员会作为单位组织，有资格和你们就管理问题进行面对面的协商。”

　　姜明月顿时给教授竖起了根大拇指，这已经从容易瓦解的小打小闹升级成能对垒的大事件了。
　　于莉点头道：“不知道该委员会想协商什么问题？”
　　“既然是公对公，那就不能是一顿肉的问题，我们刚才已经商量好了，要清楚知道食堂的每日花费，如果确实没问题，那我们就不再就此事进行抗议，如果有问题，那就解决问题。”
　　于莉听着，问：“你们这是想查账？”
　　查账？

　　教授没想搞这么大，“不，就是吃饭这个问题……”
　　“就是查账！”华哥突然大手一挥，朗声道，“不错，我们就是要查账！这上上下下的钱到底怎么花的，我们要清楚知道。知道这个，我们就能把不必要的花费给它去了，增加在食堂的伙食费上。大家说对不对？”
　　“对，华哥说的有道理。光看食堂的看不出什么，应该看全部的！”
　　华哥指着于莉道：“你听见了，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如果你不敢让我们查账的话，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于莉浅笑道：“查账没问题，不过你们说是要以组织的身份进行，那敢问咱这组织进行报备了没有？就算报备没有，起码要投个票吧，看看大家的态度。”
　　教授道：“我们又不是官方组织，肯定没办法报备，投票的话，我们现在就能投。要投过了，你们认不认？”
　　于莉道：“这事我得问问马主任。趁我问马主任的功夫，你们先投票吧。”
　　“走走走，大家去投票。”华哥和教授带着人，呼啦啦地就去了活动室，王慧珍和姜明月也跟上。
　　于莉则如她刚才说的，去找了马建东。
　　马建东听到敲门声，将私用的另一部手机收起来，透过缝隙，还能看到屏幕上监控的画面。
　　于莉道：“马主任，华哥和教授他们正组织人，想查养老院的账。”

　　马建东听着只觉得好笑，“这不是胡闹吗，他们凭什么查账。要是太闲了，就让熊医生再安排几场讲座。还有，是谁提的要查账？这得重点处理。”
　　于莉没回答马建东的问题，而是道：“养老院的账目一向清楚，就算他们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马建东道：“这不是账本有没有问题的事，而是他们没有权利查！“
　　养老院真正的账本，只有马建东和院长赵成衷知道，这其中包括每个月到底拿到多少拨款，外界有多少捐款资助，主要合作的单位对象，资金具体流向等。如果将用来掩饰的公共账本拿出来，被知道内情的人看到，那后果是颠覆性的。
　　所以查账这件事，马建东必须在源头就摁死。
　　马建东道：“是不是又是那个教授在闹？于莉，这样，他不是大学教授吗，去让他给咱们合作的公益组织讲几天课，等过了再回来。他要不在，没人能闹得起来。”
　　于莉道：“这么做的话，恐怕会让老人们更不满。”
　　“这事你听我的，不能总让他们这么胡闹。”马建东道，“我也不瞒你，教授跟养老院签的合同是五年，下个月就到时间了，到时候你别答应他续约，让他去别的养老院，他要找不到，我替他找。”
　　于莉默不作声。
　　马建东知道她跟教授这些老早就住进来的人有感情，但这件事他不能让步，因为教授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你出去吧，告诉教授，下午立马就走，去上课。”
　　“好。”
　　于莉走出马建东的办公室。
　　姜明月看她一脸面无表情，却又带着点灰暗的低沉，不由得担心，“怎么了？”
　　于莉苦笑，“马主任想让教授离开养老院。这点我早猜到了，他和院长一向对教授不满，而合同又在下个月到期，他们一定要将人赶出去的。”
　　“于莉……你没事吧？”姜明月鲜少地看到于莉脸上流露出脆弱，其实除了马建东的欺瞒外，养老院又何尝不是她的软肋。可她却不得不用自己的软肋对付另一个软肋。
　　于莉摇头，“我没事。”
　　于莉的情感世界在赵宝良死去的时候就倒塌了，这些年来，她不断从养老院汲取心里能量，支撑着走下去。
　　姜明月有些心疼她的样子，气道：“马建东凭什么一句话就想将人赶出去？他还以为这富康养老院是谁都想来的香饽饽啊，等没人来的时候，我看他还怎么挑！”
　　于莉点头道：“养老院的补贴是按人数计的，满员也是考核标准。”

　　姜明月道：“那不就得了，这次暗访给它搞砸了，看谁还敢来，到时候由不得他们将人赶出去，还得看老人们愿不愿意住。”
　　于莉浅笑，明明是一件破坏力十足的事情，从姜明月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乐观的希望。
　　于莉笑着道：“是这个理。他们投票投得怎么样了？”
　　“大半通过。这不，忙着庆祝代表委员会成立呢，华哥任委员会会长，教授则是副会长。”
　　于莉无奈摇头，“教授这下子恐怕要受打击了，他这个副会长刚上任就得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