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这帮傻逼洋鬼子，还好意思夸自己讲信用，你不都谈好了么？可以告他们违约啊！”

　　“不行，我跟人签的是意向书，合同还没签呢，人家变卦你也说不了什么，顶多说不够仗义。”
　　“那你咋没签正式合同啊？”张野嗓门一下大了起来，颇有些怒意。
　　“那天不是让你跟我一块儿去签吗？我签算啥啊？再说了，人家正式合同里注明了，签字后三天内必须把首期款打过去，超时了算违约，要罚钱的，咱公司的帐户不还没解冻呢嘛？而且投资方那边的钱还没打过来，你那300多万哪儿够啊？”
　　这下轮到张野缴枪了，愣了半天，他才软软地说了句：我明儿去银行问问这事，看到底什么时候到。对方有些不满，嘟哝着收了线。
　　进了屋，蔺小糖一眼就看出了他脸上的变化，语带关切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公司那边有点事，要我去处理。”
　　“哦，严重吗？”
　　“放心，小毛病，能摆平——诶，你接着忙活吧，我先走了，晚上记得吃点好的。”
　　开车出了798，他先给开户银行打了个电话，被告知已经是下班时间，有问题请于工作日联系，接着拨了贾正明的手机，不在服务区，随后他又给刘亦男发了个短信，没反应。看着四环路上的车水马龙，他突然歇斯底里起来，狠狠锤了几下方向盘和喇叭，差点让后面的白色丰田车追了尾，伴随着丰田从他窗外超车驶过时渐行渐远的脏话，他似乎得到了发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驶进阳光丽景小区时，他感觉自己已经疲倦得几乎要握不住方向盘，他分不清这疲惫究竟是来自生理还是心理——这些日子事儿多，一直没怎么嗑药，前些日子借钱时朝坤儿赊的那点冰早就用了个底朝天，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犯了瘾。

日期：2008-4-25　22:44:23

　　跌跌撞撞出了电梯，一片漆黑，连跺了几次脚都没反应，估计是楼道里的声控灯瘪了，他一边在口袋里掏寻着钥匙，一边恶毒地诅咒辱骂着物业维修工家的男性和女性长辈。仗着手机的微光，他摸索了足有一分钟才确定了钥匙口，捅了进去，这让他想起了跟厉小雪的第一次，那次也是黑灯瞎火，也是当了半天的门外汉，唯一不同的是，那次厉小雪在不停地扭动，而这扇门却不会。

　　刚拧完第一格，他听到里屋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噪杂的声音，伴随着东西落地，还隐隐约约有男人的声音，他吓了一跳，赶紧抬头瞅了瞅门牌号，没错。他勃然大怒，用力对着防盗门踹了几脚，屋里动静反而变小了。过了几秒钟，门开了，一个瘦削而时尚的长发男人尴尬地堵在了过道口，说他时尚仅仅是从他精心拾掇过的发型和修剪得颇为有型的小胡子来看——他身上什么也没穿，只是右手搂着一堆凌乱的衣物，遮住了刘亦男原本不应该看到的那些部分，他新婚才几个月的老婆就披着件睡衣安坐在那张他俩一起挑选来的沙发上，表情冷冷的，身上也让人看着发冷。

　　张野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似地冲过去对那男人的小腹飞起一脚，这大概是他斗殴生涯反应最慢的一次，对方动作也不慢，急忙侧身躲开，急急忙忙地往门外闯，张野一脚不中，大半个身子失了平衡，但在擦身而过时还奋力地想要拽住这男的，无奈对方一丝不挂滑不溜秋，最后只扯下了他右肘夹着的一条丨内丨裤。长发男如蒙大赦，光着脚就冲了出去，连鞋和丨内丨裤都没敢要，等张野爬起身时，长发男早去的远了，估计连电梯都没坐，直接跑步下的楼。

　　转过身，张野一言不发地瞅着刘亦男，后者居然不避讳他的目光，也冷冷地盯着他。沉默良久，张野语气怨毒地开了口：“这就是你的论文？这就是你的答辩？”
　　“咱们离婚吧，”刘亦男道，接着还补充了一句，仿佛怕他不明白；“我觉着没劲。”
　　“我操你姥姥操你爸妈操你大爷操你们刘家祖宗十八代！！你爸明儿就被双规，在监狱里让犯人鸡奸！”张野暴跳如雷，发疯了似地咒骂，手里也没闲着，顷刻间砸了家里几乎所有的大件，包括那张刚刚被其他男人染指过的双人床。
　　等他疲倦得再也支撑不住，坐倒在地上时，刘亦男才脸带不屑和厌恶地说：“闹够了吧？闹够了该我说了。”
　　“行，你说，我听着，”张野大口喘着粗气。

　　“我跟你说过了，我觉得没劲，没劲透了——咱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个错误，现在到了该纠正的时候了，咱们都还年轻，免得耽误一辈子。”
　　“没劲？那家伙就有劲了？细胳膊细腿的还不够我涮顿羊蝎子的呢，他那儿是不是也这么细啊？”张野想再咆哮着说出这番话，但透支的身体已经没法支撑他发起新一轮的重逢。
　　“你别犯浑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咱俩的生活差异太大了，兴趣爱好，生活品味，对事物的看法和生活习惯，包括朋友圈都是，你对我的世界不感兴趣，你的世界我也看不懂看不惯，一句话，我跟你在一起不快乐！”说到后来，刘亦男有些激动，眼角也有些湿润了。
　　“看不惯看不懂？早干嘛去了？我什么德性刚认识那会儿你不知道？我他妈就是小混混，我他满就会嗑药泡妞，我家里就是平民老百姓，我的哥们儿都是下三滥，你早干嘛去了？”
　　“对不起，我承认是我一时冲昏了头脑，我承认刚跟你在一起时是很刺激，这种刺激是我生活里没有过的，结婚后我也试着去融入了，可是我发现做不到——你可以偶尔吃些刺激辛辣的食物，可过日子不行，我适应不了。”
　　“刺激？要刺激你丫可以上迪吧找一夜情啊，种族尺寸随便挑，一次一个连队也没关系，干嘛结婚啊？干嘛找我啊？”这话说出口，张野察觉自己嘶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对不起，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可是这个孩子，他来的不是时候，他让我没有时间考虑。”

　　说到孩子，张野不自觉地往刘亦男裸出的小腹处看了看，按日子计算已经四五个月了，可这块雪白的地方依旧平整光滑，丝毫没有要起物理变化的征兆。
　　“别看了，孩子我做掉了，”刘亦男见张野面带狐疑，先主动来了个坦白。
　　“我操你大爷！！”这话让张野再次暴怒，他挣扎着跳了起来，掐住了刘亦男的脖子，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刘亦男也奋力挣扎着，手脚并用地踹他。然而，才持续了几秒钟，那阵要命的疲倦感又在身体里泛滥了，刘亦男没费太大力气就推开了他。
　　“毒瘾犯了吧？瞧你这样……”刘亦男双手捂着脖子，轻蔑地说。
　　这股热流来得太汹涌，以至于张野连还嘴的气力都没有，过了不一会儿，他已经满脸都是泪水，口水也不受控制地了一鞋——那是那个长发男留下的。

　　他当然还残存着一些意识，努力和身体里的另一股力量对抗着，但这显然是徒劳——嗑过药的人都知道，毒瘾上来的时候，越是试图保持清醒，越是难受。迷迷糊糊之间，他咬着牙想要爬出房间，这个屋子和这个女人他一分钟也不想再见，然而这些努力显然是徒劳的，很快他就摔倒在了茶几边，事实上，他几乎一直在原地没动。迷迷糊糊之间，刘亦男似乎过来想要扶起他，他记得自己似乎给了她一个无力的耳光，但没打中，再以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日期：2008-4-27　17:49:53

　　不知过了多久，他恢复了知觉，但身体依旧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天花板的吊灯没关，自己又躺到了床上，根据感觉判断，这应该是自己家那张被他掀翻过的床，这让他感觉到恶心。家里没人，挣扎着坐起后，他到茶几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水壶下压了张字条。
　　“张野，对不起.家里的东西和存款都留给你，算是我的一点补偿。”
　　看完这张纸条，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既没有想象中该有的愤怒，也没有理所应当的难过，也许过去十几个小时的宣泄已经消耗了太多的能量，这会儿首先从心底涌起的竟然是一阵轻松，那感觉就像一个高考前临时因病缺考的学生，首先多半是长嘘口气，接着才会是惋惜。喝完了整壶水，他才姗姗来迟地感觉到了屈辱和愤恨，这纸条字里行间怜悯的语气让他很受伤，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富婆厌倦了的男宠，虽然从一开始他接近刘亦男的动机就不纯，但这并不能平抑他被刺痛的自尊心——撒旦在心里也自认为是天使的，何况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