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2-21　17:03:40

　　忽然小双叹了口气。我抬头看她，发现她正在盯着我。
　　我说：“叹什么气，有什么想法？”
　　她幽幽地说：“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我很奇怪，说：“怎么突然这么说啊，你怎么没用了？”

　　小双说：“我看到桂哥哥、小潘哥哥还有你们的同事每天都在做有意义的事情，但是我整天什么事也做不了，在这里闲着，哎，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
　　我忍不住笑起来。小双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只好忍住笑，安慰她说：“不会啊，小双，你看，你会空手道，会做饭，会做家务，会整理材料、装订卷宗，还是选秀冠军，你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
　　小双嗤了一声，说：“朱总那个选秀算什么哦！我要是上了大学，才不会去参加他那个选秀。”
　　我想起来一直没问过她的学历。于是我问：“你为什么没上大学啊？”
　　小双说：“为了赚钱呗。我考上大学了，但是家里没钱给我上。爸爸说女孩子上不上大学都无所谓。弟弟还在读高中，所以我出来打工啊。”
　　在大三的暑假里我去过小双的家乡，小镇凤凰，美丽又古朴，像落在湘西的一颗珍珠。我和章小璐一起，数过柳树丛下每一块沾满露水的青石板，听过乌篷船上每一个老艄公抑扬顿挫的行船号，逛过彩虹桥下每一家别具风情的小酒吧，住过沱江两岸每一栋历经百年的吊脚楼。凤凰的美在于她的自然，没有人工开发的痕迹，不幸的是，在中国，没有开发过的非常美丽又非常古朴的小镇通常都非常穷，凤凰亦不例外。在当地的土家族和苗族住户中我没看到几个年轻男子，留守的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穿着五彩缤纷的旧衣服，在街边向游客兜售各种各样的纪念品。

　　我问小双：“你考上哪个大学啊？”
　　小双说：“湖北民族学院。我考的是服装设计，我喜欢做衣服，在家的时候我就自己裁过好些衣服，我妈妈还拿出去卖过。”
　　我说：“你想上大学吗？”
　　小双说：“当然想啊。我出来打工，就是为了攒钱给弟弟上大学。如果赚的够多，我也可以去上大学的。”
　　我看到小双的大眼睛光芒闪烁，我忍不住说：“其实你现在就可以去考啊，钱不够我可以借给你的。”
　　小双很开心，说：“桂哥哥，你有这个心我就很高兴啦！我不用你的钱，我妈从小就跟我说，不能随便花男人的钱。”
　　我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一时语塞。
日期：2010-02-21　17:11:34

　　小双说：“我准备啊，等钱赚够了，就重新考大学，考个更好的大学，而且这次我要学法律。”
　　我说：“为什么？学啥也别学法律啊，这专业太滥了，不要设备不要实验室，挖几个教授就能招生捞钱，现在随便是个学校都有法学专业，连工学院、科技学院都有，再过一阵子恐怕连医学院都要开法学了。学了四年什么实际的能力都学不到，工作也不好找，一毕业就失业，考不过司考大学就等于白上了。”
　　小双眼睛瞪得老大，问我：“那你干嘛还学？”
　　我说：“我当时不是不懂吗！入错行了啊。当时就是没有人像我现在指点你一样指点我啊！你去学个会计、精算什么的，比较容易赚钱。”
　　小双想了想，像立志一般坚定地说：“我想像桂哥哥一样，当个法官！”

　　曾经有好些人这么跟我说过。我每年都会带很多法学专业的实习生，有男有女，这些孩子们都很憧憬未来成为一名法官，而我常常泼他们的冷水。我觉得我这是负责任的行为。这些孩子理想中的法官，和我们现在所做的完全不同。他们理想中的那个职业，在现阶段的中国还不存在，不是个人的问题，是因为制度不容许。我跟他们说，考公务员有几个单位千万别考啊，首先就是公检法，又累又不讨好，福利也低，口碑还差，被领导指使，被百姓唾骂；其次是国土、交通部门，高危行业，几十年风雨浪涛混过来好不容易混成个领导，之后七成因为腐败了要被双规，还有两成因为没有腐败所以被双规，实在是划不来；还有统战部、政协也不能考，日常工作就是在酒桌上统一战线、政治协商，一天两醉，每年都有男的要因公殉几个职，女的要献几个身，我一统战部的同学就光荣地喝死在工作岗位上，他老婆瞬间成了烈士家属，同学聚会时说起来大家都不胜唏嘘。

　　但我没跟小双说这些。我说：“好，等你成了法官，我就辞职做律师去了。你罩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