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不跟我联系——罚你喝酒去。”刘小红知道章大头就生活在这座城里，也知道章大头不跟她联系的心理，故意责怪起来，并用轻飘飘的“罚你喝酒去”的一句玩笑似的言辞，企图将章大头从刚才提起的那些沉重话题中、把章大头从窘迫尴尬的生活处境中一把拉出来。
　　“你是在拍卖公司上班吗？”章大头坐在车上一时无话可说，随口问。
　　“我从财贸学院毕业后一直在财政局会计科工作，从2003年开始考注册会计师，考得一年比一年糟，最后一科《财管》一年考了不如一年，就像王小二过年一样，也不知今年能不能考过。”
　　“注册会计师是个吃香的职业，听说一年几十万拨拨算盘珠子就来了，比过去地主收租还来得快。”
　　“我那点工资也就1000多点，考注册会计师不是羡慕那年薪，而是为了达到我所学专业的最高境界，证明一下自己是否具有这个能力，结果残酷的现实让我碰得鼻青脸肿。”刘小红衰声叹气地说着，然后莫明其妙的一掌拍在方向盘上，气笛尖叫起来，2吨多重的车身也跟着这一声尖叫轻轻弹跳起来，车结构的每一钢铁结合处，也在这尖利的叫声中咯吱咯吱断裂开来似的。

　　这形同一个巨形喇叭的尖叫声，吸附着整部车身动了一下后，又像一阵飓风，从地面卷起一阵灰尘，扑向四周的墙壁，仿佛要把这空间里所有的污秽和每一丝蜘蛛网都添吃下肚，留给世界的留给这座城市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没有一辆车停在上面的停车场。
　　感觉像被这尖叫声突然重重地敲了额头一棒的章大头，心头感到一阵迷惑的同时，又觉得沉闷的心情一下子被撕裂开来，家庭、婚姻、事业中的种种不快，像山体深处大大小小的石块一样，訇然飞出体外，获得一种从未有过的释放与轻松，全然忘却自己还排列在平民行列里。
　　坐在这种渐渐飘起来的感觉中的章大头，两只灯笼眼里冒出一种婴儿般望世界的目光，敬畏又胆劫地投向整个身心堆积在方向盘上失去知觉一样又特别敏感起来的刘小红的脸宠上。
　　章大头的这种情状，成了身心憔悴的刘小红从失落的心理中站起来的一个支点，一种莫名其妙的异性力量，支撑着刘小红从方向盘上迅速撑起腰身来，右则过脸来，用柔和的目光投向章大头那张苍茫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章大头接收到这一点燃导火绳一样嗞嗞传递过来的“烽火”后，浑身一颤动，不由自主地就像要位临不可逃避的一场战火似的伸出手去，拉住刘小红的手紧紧握着，制造着迎接着一场久违了的激战的到来。

　　刘小红和章大头相视着，彼此心里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坦然，没有言语可以表达这种心境，彼此的嘴角都蠕动着，好象有好多话要说，可又没说一个字来。章大头看着刘小红，就像纵身跳进了自己战斗过的那个战壕里，虽然他已经无意再在这战场上开枪战斗了，但曾经战斗的枪声又让他一下子怀念和留念起这个地方来，刘小红在过去的那一片硝烟中体会到了章大头“勇猛杀敌的英雄本色”，于是从地下停车场开着车出来，直奔临江大酒店客房部，重温战火给他们带来的蕴含在人体中的欣喜和激动。

　　在临江大酒店，两人回到了从前的初恋。正当两人在床上亲热起来时，刘小红的手机响起来：“喂，小红，三缺一快来。”
　　章大头从刘小红怀里一骨碌爬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刘小红：“你赌多大？”
　　“一晚有时输掉一辆车也是常有的事。”
　　“有钱人都不把钱当钱了。”
　　“古人早说过，钱财是身外之物，有也罢无也罢。”刘小红迷茫地望着章大头。

　　“我是身内身外一身空啊，什么也没有。”章大头激动而兴奋地抱着刘小红亲吻起来时，就感觉到仿佛不是在亲吻刘小红的脸而是在亲吻她口袋里的一叠叠钱。这样想着时，章大头感觉到自己大有要当刘小红小白脸的一种当牛做马卖身的悲衰处境，特别是在谈起装修工程业务时，刘小红说她舅舅在省建设厅当厅长后，一种豁出去当刘小红情人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当小白脸的念头，像一根标杆一样潜移默化地在章大头心底滋生暗长出来，鲜明地插在心中。

　　章大头突然坐起来面对着背靠着床头的刘小红，将目光一圈一圈放大起来：“你越来越漂亮了。”
　　“你这是在损我，还是在安慰我。”刘小红从床头上直起身来坐着，双手搭在章大头肩上，用审视的目光望着章大头说，“我有云儿漂亮吗。”
　　“你与云儿比，年龄不饶人，显然没云儿靓，但云儿是我从娱乐场所带回家的，是用男人嫖女人的那种心理建立起来的关系，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会不会跟我过下去我也不知道，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章大头的脸色十分消沉。
　　“你为什么要找那种女人。”
　　“我一见到云儿就喜欢上了，感觉她不像其她小姐，像个很正规的姑娘，可我从她身上怎么也找不出做恋人和做夫妻的感觉来，就是和她上床都感觉自己是歌舞厅嫖娼一样。”章大头把埋在心底一直没法说出来的话终于向刘小红说出来了，“但是，我今晚突然间从你身上找到了那种爱的温暖感觉，我感觉到我们之间没有距离，你给了我做男人的那种感觉。”

　　章大头紧紧抱着刘小红想，也许曾经是恋人，也许是同龄人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急着赚钱的念头给转换成要当小白脸的那种感觉了，因为章大艺术家对“方孔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嘴角连连蠕动起来，管它呢，当恋人当情人当小白脸当牛当马不都是上床吗，最重要的是为了赚到钱，钱越来越在章大头心目中有了地位，文化艺术都是空的，爱情也是空的，自从催玲跟了那个不知有没有几个臭钱的京城大汉后，章大头开始感觉到人再也不能空空地活在文化艺术中不能空空地活在爱情中了，人在这种真空中活着是要窒息身亡的，那个曾经在艺术家称号中，在与催玲的爱情生活中的章大头已经阵亡了，章大头孔乙已式的文化面目越来越 “方孔”起来，“茴香豆”的写法在章大头心目中渐渐变淡了，“茴香豆”的香味在越来越浓了。

　　“你还像当年那样爱我吗？”在床上，刘小红用试探性的口吻瞎问着。
　　“我爱你，可你从来不爱我。”章大头装出过去读书时的一副学生样子来，煞是逗人爱。
　　“怎么不爱你，我当年只是不能接受你的那种爱法而已，不过现在想想，不就这么回事吗，人迟早都要进入到性生活里来的，可我当时就没法接爱你的性要求，一个学生怎么就那样大担提出和我做爱，吓得我后来再也不敢见你了，认为你太坏了。”刘小红用一种多情的目光打量着章大头，回想着高中毕业那晚和章大头在学校操场上约会的情景来。

　　“只是上大学和毕业以后，我们没机会在一起，要有机会的话，你肯定成我老婆了。”章大头满怀信心地举着狡诈的目光，痴痴地望着刘小红。
　　“这就难说了，我感觉你很坏。”刘小红咬着牙掐着章大头的肩头。
　　“我有办法让你属于我。”
　　“什么办法。”
　　章大头望着刘小红笑起来又摇摇头没说，感到自己的办法很可笑也很无奈，甚至可以说下流而又卑鄙，脸上露出一种凄惋的神色来，望着房间里那面暖红暖红的不属于他的墙裙发呆。

　　“你在沉思什么。”刘小红顺着章大头的目光望去，望着那一面暖红暖红的墙裙。
　　“我以后还能约你吗？”章大头亲了一口刘小红后，用征求的目光盯着刘小红问。
　　刘小红没说话，闭着双眼将身子倾上去，两人相拥着沉浸在一种快活中，章大头的两个灯笼眼往外轮了轮，表情欣喜而激动，复杂而困惑，两眼显得十分疲惫，拥抱着刘小红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从这以后，刘小红一打电话给章大头，章大头有多大的事都丢下，跑去倍刘小红。刘小红由此获得了心理上和生理上的另一种安慰。为感激章大头，刘小红通过她舅舅的关系帮章大头获得了几个大的装修工程。

日期：2009-02-04　20:32:52

　　3
　　市建设局宾馆装修工程做完后，白云公司赚了20多万元。
　　章大头拉着老脸，把想贷款在城西火车站开心区老板街买地建房的事跟刘小红一说，刘小红把私房钱拿出来借了章大头10万，这样就在城西新开发的老板街上买了一块120平方米的地，又贷款10万元，盖了一幢五层楼的房子。房子盖起后卖了三四五层，还了贷款，买了一部车，结束了过去那种居人篱下窘迫的生活。
　　章大头出入公司开着一部车，在大街上遇上人用大拇指死死摁响喇叭，吓得行人都回头指着他骂起来：“你开车稀奇啦，光你会开车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