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斯尼制造了一堆无能的父亲,难怪我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许久以前在报上看过一则有趣的新闻。台北某幼稚园的主任为了解孩子心目中的父母,特别收集了一百多幅小朋友的图画,发现里面大多数的父亲没有手。
“在孩子心目中,父亲是缺乏接触的人。”幼稚园的主任说。
父亲真是不太跟孩子接触的吗?我想起女儿小时候,洗澡全由我负责。有一回生病吐奶,我甚至急得用嘴去吸她被奶堵住的鼻孔。
但也想起有一次到朋友家,看他的女儿尿布湿了,朋友要去帮忙,却被他急忙赶来的母亲拉开,十分严肃地说:
“男人,怎么能做这种事?这是女人的事!”
难道旧社会父亲那种不苟言笑,不太跟孩子打成一片的样子,竟是所谓的“风俗礼教”教出来的吗?
记得大学时代,一位老教授说过:
“男人就像公鸟,当母鸟在窝里孵蛋的时候,公鸟的责任是出去找东西吃。所以男人不能待在家里,他的天职就是出去工作。男人太爱孩子,会影响事业的发展。”
他这段话影响了我好久,可是有一天看到一幅精彩的图片,我的观念改了。
图片上是冰天雪地的南极,成百上千只企鹅直挺挺地朝着同样的方向站着,好像千百块“黑头的墓碑”,立在风雪中。
我好奇地看说明,才发现那是正在孵蛋的帝王企鹅( Emperor Penguin )。它们把蛋放在双脚上,再用肚腩和厚厚的羽毛包覆着,使那些蛋在摄氏零下四十度的风雪中,仍能维持在零上三十七度。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孵蛋的全是企鹅爸爸。
在雄企鹅孵蛋的五十多天,雌企鹅会去远方找食物。她出走的两个月当中,雄企鹅不吃任何东西,就这样直挺挺地站着,因为只要它们离开几分钟,那蛋就会冻坏。而当小企鹅被孵出,妈妈还没回来时,企鹅爸爸则吐出自己的胃液,来哺育孩子。
我也在生物影片里,看见一种俗名耶苏鸟的涉禽。照顾幼鸟的工作,完全由公鸟承担。影片里两只小鸟在水里玩,公鸟则在一边守望,突然看见鳄鱼游过来,雄鸟立刻冲到小鸟身边,张开翅膀,蹲下身,把小鸟一左一右地夹在腋下,飞奔而去。
我还在美国奥杜邦生物保护协会出版的书里,看到一种叫蹼脚鹬( Heliornithidate )的鸟,完全由雄鸟负责孵蛋、带孩子。
书上解说:因为这种鸟跟其他鸟不同,它们的羽毛不是雄鸟华丽,而是雌鸟华丽。雄鸟体形也比较小,既适合在小小的巢里孵蛋,又有保护色,所以夫妻的职责就互换了。
合上书,我心想,连鸟类都知道夫妻看情况来调整角色,为什么在人类社会,许多人反而认为只能由妈妈照顾小孩。要知道,男人不但会很爱孩子,而且当妻子不让丈夫“动手”的时候,也是剥夺了孩子和父亲相亲相爱的机会。
记得小学时候,有一篇课文:
天这么黑,风这么大,爸爸捕鱼去,为什么还不回家。
记得林焕彰有一首诗:
我很辛苦,夜以继日。肚子饿了,也不敢买东西吃。我打街上走过,看人家的孩子,围着面摊吃面;看人家的孩子,跑进面包店买面包;看人家的孩子,挤在糖果店里买糖果……我边走边想:回家以后,我该给我的孩子,一些些零用钱,偷偷地摆在他们的书包里。
《 我边走边想 》
记得在四川,一位卡车司机对我说:
“我可以用偷的,用抢的,甚至不得已,用杀的,也要让我的孩子过得好。”
记得《 中国之怒吼 》那部抗日影片中说:
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我们要战斗下去。
更记得,我的一位大学男同学,年轻时豪气干云,满怀理想,稍不顺意,就大发雷霆。二十年后,再见到他,安静了,即使上司借故找他麻烦,他也低头忍下来。
“没什么!没什么!挣碗饭吃嘛!多累、多气,回家看孩子一笑,就都烟消云散了。”
我常从办公室的窗口,看马路上匆匆来往的男人。下班时,许多人像是用头拉着身体向前走。我就想,他们的头又是被谁拉着走呢?
是家?是孩子?
每次在电视新闻里,看见战场上满地的尸体,绝大多数是男人的。我都想,他们当中,有多少,会是孩子的父亲?他们的孩子,有多少,会真正想到,父亲是为家而杀人,也为家而被杀?
今天,我要对每人“没为父亲画手”的小朋友说:
不要以为父亲不常抱你,是不爱你。他的手可能正在弄黑黑的机油,他的手可能正在掏脏脏的下水道,他的手可能正在电脑的键盘上打得酸痛,他的手可能正在急着多挣些钱——给你。
他的手,甚至不知道疼惜他自己!
所以,不要等他伸出手拥抱你。你应该先伸出手拥抱他,说一声:
“爸爸,我知道你的牺牲。爸爸,我爱你!”
拥抱大地的情怀
“一堆石头、一堆鸡粪、一棵菜,加上许多血汗。武陵是这么出来的!”
小时候最爱跟父亲去万华打泥人。
一排又一排五彩的小泥人,整齐地站在架子上。父亲端起气枪,砰!小泥人被打到,掉在下面的网子里。
于是,我的玩具堆里,又多了个小泥人。
小泥人拿在手上有点黏,因为上面涂了广告颜料,不小心碰到水,就变成一片模糊。我常把小泥人翻过来,看它的脚底,那里没有颜料,露出褐黄的泥土,跟院子里的泥巴差不多。
“多神奇啊!用泥巴能捏成这么可爱的小人儿!”
又有一天,我看《 儿童乐园 》,上面画个玩泥巴的老人。说那老头儿做了一辈子的茶壶,都不满意。有一天,他把做壶之后,用来洗手的一盆水倒掉。倒完水,发现下面沉淀了不少泥。他心血来潮,就用那泥做了只壶,烧出来,竟成为前所未有的好茶壶——
闻名世界的宜兴壶。
从那时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了泥土。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泥土是神奇的,它不但能长树、种菜,还可以捏成人,做成壶,或细细黏黏地沉在水底,成为无价的东西。
我常偷偷把纱窗卸下来,架在两块石头上,再把泥土倒在上面搓磨,让细的泥沙落下去,粗的石砾留在上面,然后用这筛选过的泥土去种菜。
我也试着把泥土倒在脸盆里,搅成泥水,再将水倒掉,看下去沉淀的泥,是不是能捏成一个宜兴壶。
我也曾趁着挖马路、埋水管的时候,跳进大土坑里,掏下面的泥,用那种灰灰的黏土,揉成一个个泥弹珠。
有一阵子,我甚至迷信自己的泥珠,能够打碎别人的玻璃弹珠。
虽然我的菜圃从没长出什么“大菜”;我的宜兴壶从来没有捏成;我的泥珠,在十几个同学的注视下,被玻璃珠打成了两半。我对泥土的迷信与幻想,却至今不变。
当别人逛花市,赏花的时候,我常把手指伸到花盆里,摸摸里面的土。以便了解那花是用沙质、黏质、中性壤土或只是软软的“泥炭藓”栽种的。
当别人旅游,都在欣赏风景的时候,我曾注意路边的泥土。碰到开山、铺路,或农人掀土,最令我兴奋,因为我能看透泥土。
泥土是要被“看透”的,它们在表面的植物下,述说着许多故事。甚至可以讲,每一种风景,都是泥土创造的。
走在瑞士的山麓,看着《 真善美 》电影中,一望无际的草坡。像是一片绿色的大地毯,从山头,一折又一折地伸到山脚。当大家都心旷神怡,说瑞士人得天独厚,拥有这么美丽的风景时,我却看到了另一种真相。
在马路的边缘,和草坡接触的地方,竟然露出一块块白色的石灰岩。只在山势比较平缓的地方,有些土壤堆积。也就在那堆积处,能见到几片针叶林。
常年雨雪的冲刷,把瑞士山头的泥土都带到了下面的平原,造成德国和法国的肥沃田园。留下贫瘠的瑞士,虽有湖光山色,却只能种种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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