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妇说:“先将草鱼洗干净,用菜刀在鱼的尾部开个口,顺着鱼的脊背剖开到鱼的头部,把内脏拿掉,留下鱼肚边,在上面戳几个洞,拿盐放进去,然后搓盐,等盐粒全部溶化后,再用糯米饭拌好,装进榜桶内,盖上内盖子,在内盖子上压一块十把斤干净的石头,把鱼压得紧紧的,使盐水浸到盖子上面,与空气隔绝,再用外盖子密封起来,就可以了。”
王寡妇说:“只要榜桶不漏水,三四十年或者更长时间,取出来吃,仍然能够保持肉色红润,醇香扑鼻。”
“二嫂,那你这鱼腌了多久?”我问王寡妇。王寡妇想了想,说:“两年多了,这鱼是我被你二哥扛上山的第二个月开始腌的。”
我开玩笑说:“二哥扛着个大活人跑这么远,看来劲火足得很哪。”
王寡妇笑了,说:“哪里,他把人家装在麻袋里,横搁在马背上,颠得要命,现在想起来,脑壳都是晕的。”
我们边聊天边喝酒吃菜,一海碗泡酒让王寡妇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在微弱昏黄的桐油灯下闪烁着某种迷离的色彩。王寡妇用有点迷乱的眼神问我:“三弟,想要女人不?”
我点了点头说:“想要,但飞云寨是土匪窝,哪来的女人?”
“谁说土匪窝里没女人?”
王寡妇笑了,提醒我:“女人还是有的,但不多。”
“的确不多,就你和大嫂。”
我摇摇头,抓起酒坛子灌了一通泡酒,然后抹着嘴巴哈哈大笑。
飞云寨(45)
听我这么说,王寡妇叹了一口气,显然信了。
“你们男人干什么大事,我管不着。可是——”
王寡妇突然换了个话题。
“你们家的小黑子生了吧?”
我说:“嗯,生了。”
“灰色的公野羊来多久了?”
“半年了吧。”
“真行呀,半年就有崽了。”
王寡妇往我的碗里夹了块野猪腊肉,脸色变得忧郁起来。
“三弟。”王寡妇轻声叫我。
我说:“嗯。”
“二嫂的心里苦着哪。”王寡妇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说,“二嫂也想有个自己的娃,你晓得不,二嫂跟了那个短命鬼十年,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下。”
我说:“嗯,种子不好,落不到地上,就是落到地上,也生不了根,发不了芽。”
“刚开始二嫂也是这么想的,二嫂跟你二哥偷偷摸摸到现在,少说也有八个年头了,那活没少干,也不见有收获。”王寡妇说,“刚开始那几年,你二哥壮得跟头牛似的,这两年越来越没劲了。”王寡妇喝了一口小酒,摇头苦笑说,“十有*是你二嫂的地不够肥,再好的种子落到石头缝里也生不了根。”
飞云寨(46)
泡酒喝多了,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说错了话。
我说:“哪里,二嫂的地肥厚得很哩。”
“这么说来,你见过二嫂的那块地?”
说到那块黑土地,我的脑壳发热了。“难道二嫂忘记了?”我提醒说,“那天傍晚在清水塘里掰柳枝,二嫂脱水而出惊心动魄的一跳,我到现在都记得哩,二嫂的那点地,要多肥,就有多肥。”
王寡妇想起来了,面带桃花说:“是哩,是哩,二嫂想起来了,当时你还把二嫂当桃花了。”
“不是桃花,是梅花。”我纠正说。
王寡妇想了想说:“嗯哪,是梅花,当时二嫂在洗身子,身上一根纱都没有,你跟地里钻出来似的,吓了二嫂一大跳。”
“梅花是你的什么人?”王寡妇柔声问道。
我灌了口泡酒,说:“我的女人哩。”
每次有人问起梅花,我都会告诉他们,梅花是我的女人。我和梅花,还有*,我们是睡在一张床上长大的。*是我的亲妹妹,而梅花不是我的亲姐姐,梅花跟我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用李铁蛋的话说,梅花跟我睡过觉,所以这辈子我认定梅花是我的女人了,虽然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把梅花的过去告诉了王寡妇,连同自己的猜想。
飞云寨(47)
“她们被美国佬抓走了,也不知是死是活。”说到梅花和*,我就伤感,然后伤感找到了酒坛子。我摇摇欲坠地站起来,捧起酒坛子,咕嘟咕嘟地猛灌。
“三弟,别喝了。”
王寡妇扶着桌子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酒坛子,说:“别喝了,别喝了,再喝咱们就是醉猫了。”
王寡妇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成了醉猫,我趴在王寡妇的肩头上,醉得一塌糊涂。直到王寡妇把我扶到床上,在我的额头上敷了一张湿帕子,我才清醒过来。
这应该是王寡妇跟李世雄的床,墙上的大红囍字在岁月里还没有完全褪色。
我挣扎着爬起来,想要离开床,然后离开房间。
然而王寡妇死死地按住我,用一个女人的身体。
王寡妇不再叫我三弟,而是直接叫我小黑子。
“小黑子,你不能走,二嫂要你。”
王寡妇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是来帮她做事情的。
“二嫂你要我干什么?”我问。
王寡妇羞答答地说:“二嫂要你帮二哥犁了那点地。”
“二嫂要我拿牛呀,好好好,我明天过来帮你犁就是了。”
“不是拿牛,是拿马。”
王寡妇解释说:“你二哥的那点地要用马来犁,才有收获。”
说着,王寡妇动手去解胸脯上的那粒布扣子,我这才知道,这女人要犁的是裤裆头的那点地,我阻止了她。我说:“二嫂别这样,我不是牛,也不是马,我是人,我是你的三弟。”
飞云寨(48)
说着,王寡妇动手去解胸脯上的那粒布扣子,我这才知道,这女人要犁的是裤裆头的那点地,我阻止了她。我说:“二嫂别这样,我不是牛,也不是马,我是人,我是你的三弟。”
“不,不是,你是小黑子。”王寡妇疯狂地拉扯着布扣子,片刻不停地说,“二嫂知道,你是一只无人照看的野羊,你一定是为了另一只野羊,才留在山上的,二嫂就喜欢你身上的这股野性。”
“不,我不是小黑子,我是狗娃。”
“你是狗娃?”
王寡妇微微一愣,我趁机从床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站住!”
王寡妇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手枪,对准了我。
但我并没有因为王寡妇的枪口对准我而停下来,相反,我跑得更快了。
飞云寨(49)
王寡妇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手枪,对准了我。但我并没有因为王寡妇的枪口对准我而停下来,相反,我跑得更快了。我横下心来,就是脑壳开花也决不回头,决不能做对不起二哥的事。
枪还没有响,王寡妇说话了。
王寡妇说:“二嫂知道梅花在哪!”
我以同样快的速度迎着王寡妇的枪口跑了回来。
“梅花在哪?”我边跑边问。
眨眼之间,我的胸口抵在了枪口上。
“你真的不怕死?”王寡妇盯着我,握枪的手在抖动。
我说:“要死卵朝天,老子怕个卵。”
枪口顺着我的胸口一点点下滑,最后再也握不住,“哐啷”一声,手枪掉在楼板上。
王寡妇说:“狗娃,你走吧。”
王寡妇要我走,但我没有走,我又问:“梅花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王寡妇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又问了王寡妇一句:“你真的知道梅花在哪吗?”
王寡妇点了点头,说:“真的。”
飞云寨(50)
就一句话,原本属于人的理智在一刹那间坍塌了,我变成了一头凶猛的野兽。我把王寡妇往床上一扔,风卷残云般剥光了她的衣服裤子,并以最快的速度把她压在下面,然后凶神恶煞地告诉她:“你要是敢骗老子,老子就杀了你!先奸后杀!绝不手软!”
然后,恶战开始了。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理性可言的恶战。
恶战的结果是,我把一串灼热的种子播撒在了原本属于李世雄的土地上。事后我问王寡妇:“梅花在哪?”
其实梅花在哪,王寡妇也不敢肯定。
王寡妇只是说:“狗娃,天亮之后,你去清水塘边看看吧。”
梅花(01)
飞云寨的公鸡叫上四遍天就大亮了。所以我没等飞云寨的公鸡叫上第四遍就从王寡妇的床上下来了,确切点说,我是从王寡妇的身上下来的。山寨门和竹林都有人把守,大清早走正道去清水塘边非常不方便,我只能走偏门小道,而偏门小道只有王寡妇一个人知道。王寡妇是个非常贪心的女人,为了从她的嘴里弄清楚那条鲜为人知的偏门小道,同样的事情,我只能又做了一次。
我沿着王寡妇说的那个偏门小道七拐八弯地到了清水塘边,天还没有亮好,秋露微寒,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树木竹林都成了一个个魑魅魉影,黑黑的动,让人有一种头发和汗毛一根根竖起来的感觉。
我索性爬到那棵古柳上,找一个稍大点的枝桠坐下,静静地候着,感觉就像一个垂钓者。
黎明的水面上蒸腾着阵阵水汽,清水塘里迷雾一团。
我本来不想打瞌睡的,然而和王寡妇折腾了一晚上,身子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我的身子刚挨着树干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约约的,我听到了狗叫声,还有女人的说话声。
梅花(02)
女人在问:“狗娃,怎么了?”
刚开始我以为是做梦,睁开眼睛一看,天已经大亮了,一只半大的黄色的条子狗正在树底下冲我眦牙裂嘴直叫唤。我动了一下身子,条子狗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随即又冲上前来,仰着脑壳冲我叫得更凶了。
“狗娃怎么了?”女人问,好像是梅花的声音。
我以为梅花是在问我,正要答应,却见那条黄色的条子狗跑到女人的身边摇头摆尾,亲昵地哼哼。女人挑着一担水桶,朝这边走过来,柳条正好遮住了她的脸。我正要扒开柳条看个究竟,只听女人又问:“狗娃,树上有什么东西?”是梅花的声音,这回我听清楚了,梅花不是问我,是在问那条狗。那条叫狗娃的狗听到主人问它,立刻转身跑了过来,那是一条跛脚的狗,跑起来腿一瘸一瘸的。
那跛脚狗一直冲我叫。
是梅花,真的是梅花。一身粗布衣裳的梅花挑着担水桶走到柳树底下抬头张望,我扒开柳条叫了声:“梅花!”
然后从丈把高的树上跳下来。
梅花(03)
两三年不见,我以为梅花见到我后会扔下水桶扑进我的怀里喜极而泣,然而这种以为并没有发生,相反,梅花见到我就像见到魔鬼似的,尖叫一声,扔下水桶转身就往山上跑。
“梅花,我是狗娃。”
梅花并不因为我是狗娃而停下来。听到我的叫喊,梅花跑得更快了,头上的帕子掉了,也顾不上捡。
我想追上去,但路上挡着一条狗。
这是一条愤怒的公狗,虽然跛着一条腿,但它还是冲着我狂吠,眦牙咧嘴,摆着一副随时都要扑过来咬人的样子。
跟人一样,狗也有愤怒的时候。
特别是在主人受到欺负的时候,忠实的狗就会挺身而出。
然而再忠实的狗,也怕死。
现在我每向前走一步,它就会后退两三步,甚至四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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