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
第8节

作者: 吕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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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他的话,什么叫第二次死亡?我可以理解第一次死亡是指他成为游荡在世界上的鬼魂之前,但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光是看穿衣打扮,就觉得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呀。
  “你看,外面的红灯笼,像不像我们……”宋之初指着外面的冥婚用的红色灯笼,说是冥婚用的灯笼,其实和正常成亲用的一样,只不过场合不一样罢了。不过他戛然而止,看着门口的方向,转换了话题:“灼灼,那小萨满要来找你了,我暂时还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我得先走了。”
  “但是你记住,我会在暗中保护你,有我宋之初在一天,你就不会有事,”宋之初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不见了。这是我第三次见宋之初,第一次和他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和这么长的对话,可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却萦绕在我的心头。
  好像这红灯笼,红嫁衣,红烛都似曾相识。宋之初说他要保护我,只要有他在,我就不会有事情的话,也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还好吗?”宋之初的脸换成了白迟的脸,他关切的凑在我的面前,呼吸几乎都要喷在我的脸上了。我往后缩了一点,他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抬起头不自然的咳嗽,说:“我在外面把那些猫处理好,立马就进来找你了,我怕你遇到危险,会受伤。”
  白迟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比如我现在就瘸了,膝盖上的白布条还在渗血。他也不轻松,脸上、脖子上和手臂上都有被猫挠伤的痕迹。他一定不忍心对那些猫下狠手,也许连符咒都没有用,所以才会这样。
  “这是……”白迟看到了我膝盖上的白布条,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问,这是谁给我包扎的。我故意岔开话题:“你有没有带扭伤药,我刚才崴到脚了。”不能够让白迟知道我和宋之初刚才的谈话。
  白师公和爷爷秘密的谈话还在我耳边。白师公让白迟留下来,最大的目的就是监视我。他们好像一直在对宋之初穷追不舍,而且对我也有怀疑。我不愿意说出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想保护宋之初。
  白迟从他的口袋里拿出扭伤药,温柔的把我的鞋子脱掉,把药抹上去,抓住我的脚就扭起来。
  “啊,好疼,”我眼泪直接飞出来,疼得我抱住了白迟的肩膀,一口咬上去。
  “你还要抱我多久,你应该差不多好了”,白迟闷闷的声音在我耳边,原来他的嘴巴正好在我耳朵的位置。
  我脸红的放开白迟,尝试性的站起来,没想到脚踝处不疼了。我高兴的跳起来,这一跳就扯到膝盖上的伤口,疼得我吸了一口气。
  “上来,我背你,”白迟蹲了下来。

  我乖乖的趴上去,别看白迟很瘦,脊背却很宽阔,很有安全感。我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白迟说。
  “不,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怎么能回家,”我说。
  我忘了他的身上还有伤。
  附身在四婶身上的女鬼逃窜的方向被我看见了,虽然不太确定,但大概是四婶家往北的方向。
  村子不大,所有老人死后和因为意外去世的年轻人,都会被埋到村子北边的一片荒地。我听爷爷提过,那叫做“十三岭”。据说那片土地原来是一个叫何十三的地主所有,解放之后他儿女都离开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剩下,他一个人孤苦的生活在那片土地上,自己伐木建了一个小木屋居住。
  何十三死后也没有人发现,直到有一个人到附近干活,闻到了屋子里穿出来浓烈的尸臭味,才打开何十三的房间门,看到了已经被蛀虫爬满的何十三的遗体。虽然何十三是地主,而且和村子里的刘姓人家没有亲戚关系,但是毕竟是一个村子里的村民,大家也没有办法让他的尸骨就这么流落荒野,于是就近把他的尸体在他的那片土地上埋葬了。
  从此以后,何十三的这块土地就被当做村子的公共墓地。也得了一个名字,叫做“十三岭”。
  我想,如果四婶要把那个陌生女子和自己死去的丈夫冥婚,那么仪式结束之后一定会请人把女子的棺木下葬。那么,四婶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地方,十三岭是她唯一的选择。

  “好了,你把我放下来吧,”到了十三岭的入口,我拍了拍白迟的肩膀。从四婶家来到十三岭,走了一个多小时,白迟的确累了,他还是把我向背上推了一把,问我:“你的脚没有问题了吗?”
  “我没问题了,我有超强的自愈力,”我这么忽悠白迟。我当然不会告诉白迟,我是极阳者。而极阳者受伤之后比一般人更难治愈,按照爷爷的说法得吸收天地的阳气,弥补自己身体失去的灵力,才可以彻底治愈。
  这大半夜的,荒郊野外,月明星稀,偶尔还可以看见孤魂飘荡,哪里来的天地阳气呢?我感觉到白迟越来越吃力,才主动的提出来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白迟的确累了,不再坚持就把我放下来。
  他今天出门穿的是很普通的白衬衣,黑色哈伦长裤,还有一双板鞋。因为之前的打斗,白衬衣脏兮兮的,胸口处还有一摊血迹。我才想起来,他为了保护我,被四婶附身的女鬼攻击了,身上还有伤呢。

  “要不,我们回去吧?”我问白迟。十三岭是一座低矮的小山丘,要进去首先要从大路上找到一条通往里面的小路。因为是公共用地,在乡下人看来墓地又不吉利,很少人来到这里,小路的入口几乎看不出来了。
  而且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维护这条路的路况,到处都是比人都高的杂草,还有树影婆娑的野树。有夜间行动的小动物隐蔽在树林里,一棵又一棵树的跳跃着。站在树木枝头上的猫头鹰“咕咕,咕咕”的叫着,它们像猫一样的脸,还有圆圆的大眼睛,给夜晚添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白迟蹲在地上,不知道在他一直带着的斜挎包里寻找着什么,一边找一边说:“既然都到这里了,我们再回去怎么交代?”
  “可是你的伤口……”我担忧的看着白迟。这个时候凌晨已经过了,夜里的风吹起来让人身上泛起鸡皮疙瘩。
  “你别担心我了,我没有事情,”白迟找了好一阵,竟然从包里拿出来一件黑色的外套。他凑近我,弯下腰,脸就贴在我的脸旁边,呼吸也喷洒在我的脸上。我看得到他眼睛一眨一眨,长长的睫毛也一扫一扫,高挺的鼻梁线条流畅,一张面瘫脸竟然看起来有点儿可爱了。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他的喉结随着说话的节奏上下滚动,我脸上开始燥热,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有发呆,我就是……”

  我说不下来了,因为我本来就没有在干什么正事。而且,我发现我的腰上多了一件外套,是刚才白迟从包里拿出来的。他刚把离我那么近,是为了把外套系在我的腰上。我抬起头,看着白迟,问他:“这是干什么?”
  “咳咳,”白迟扭过头,伸出手捂住半张脸不自然的咳嗽,他以为挡住了红得要滴出血的脸,却没有想到他通红的耳朵出卖了他:“我怕你腿上的伤会碰到,所以用外套给你挡一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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