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是我，是我。我杀了囡囡……”老妇忽然惨叫一声，瘫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上前一步赶紧把胖子拉在了身边。
　　胖子满脸涨得通红，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心里怨你，可这事我也足足瞒了素琴二十年，每次我想起这个女儿来，心都揪在了一起！你老糊涂了，你的思想停留在了才生囡囡的那个时刻，老是骂素琴让胡家断根了！你让我、让素琴怎么办？怎么办？”
　　那老妇呜呜地哭咽不止，声音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

　　我靠近喘着粗气的胖子，悄悄说：“抓紧时间，告诉她。”
　　胖子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娘，你记得你那天摔倒的事情不？等素琴回家以后，你其实已经……已经……”
　　他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出来，我横下心来，盯着那埋着头呜咽的老妇，说道：“你已经死了，你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了。不信你看看自己的手，哪里像个活人!”
　　那老妇听了这话，慌乱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猛地抬起了头来！那张脸布满了血迹和污垢，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们，满头的白发凌乱不堪！

　　我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叹了一口气：“你的丈夫和死去的孙女还在那边等你，你走吧，回你该去的地方去。”
　　“娘！我求你了，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了，我给您烧纸，我年年带素琴和孩子去看你……”胖子的声音哽咽起来。
　　过了许久，那老妇恐惧的神情忽然缓和了下来，僵硬的双手无力地垂在了两边，脸上的泪水一道道流淌下来：“我知道了，东儿，我知道了，我走……我这就去那边恕罪，我……我怎么、怎么走……”
　　我摸着包里的铜镜，平静地说：“你跟东儿告别吧，我可以把你的魂魄暂时收进我的铜镜里，然后我会……找机会为你超度。”
　　那老妇呜呜咽咽地点点头，呆呆地看着胖子：“娘、娘对不起你，你别、别恨娘……娘求你！”
　　胖子满脸是泪，用力地点了点头，那老妇凄然一笑，慢慢地坐了下来。
　　我拿出那铜镜，捂住镜子那一面，小心地撕开了反面的黄纸，一张铜印的漩涡一样的图案露了出来，我拿起它来，对准了那老妇……

　　诡异的场面出现在了我和胖子眼前，那老妇慢慢地变得透明起来，快要看不清的时候忽然变成了一个亮点，这亮点像漩涡一样被铜镜吸了进去产，直至消失不见……
　　我舒了一口气，重新用黄纸封住了它，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包里。
　　我看了一眼满脸痛苦的胖子，说道：“她已经走了，不会再来了，你们可以安心生活了。”
　　胖子盯着那老妇消失的位置，声音很是沙哑：“怪我，是我太懦弱了，我什么都怕，要是我一开始就勇敢一些，我老娘也不会……也不会……”
　　我怜悯地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去吧。”
　　他点了点头，跟着我走出了院子，走到院门口，我回头看了看这座夜色中寂静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四合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等我回到那红砖房时，天已经蒙蒙发亮了，我捧着那枚铜镜，发神地看了起来，阿婆的话犹在耳畔……

　　阿婆曾告诉我，镜子的这一面可以让厉鬼近不了身，而铜像的这一面，则可以收了它的魂魄，可是，能收的只有一种，心无怨念的鬼……
　　如若不是，那么便会厉鬼反蚀，玉石俱焚……而且，一定要在找合适的时间，超度了亡灵，否则，魂魄久了也会烟消云散。
　　四合院的这桩生意，虽说诡异，但是却还算顺利，总算收了那老妇。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用铜像的这一面，格外畅快！
　　可是，阿婆还来不及教我怎么超度亡灵，就已经病重了，我得尽快找个时间回青石镇了，我实在是很想很想她！
　　砰！砰砰砰！屋外传来了一阵没规律的敲门声，来敲我房门的人除了马小花不会有别人！
　　我把那铜镜塞进包里，一下子拉开房门：“马小花，什么事？”
　　门口的马小花穿着花花绿绿的棉睡衣，凌乱的头发像炸了毛一样，好几缕直直地立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抓狂地大叫起来：“喂，我说阿弃，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啊！我可是你的脑残粉！叫我小花要死啊？”
　　“嘘！进来说，大清早嚎啥，别吓了邻居。”我一把将她拉进屋，顺手关了房门。
　　她歪着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猛地扑了上来，抱着我跳起来：“阿弃你真厉害，那胖子打钱来啦，整整三万！一分没少！哈哈哈！赶明儿我给你办张卡，给你存上去。你快跟我说说，昨晚啥情况啊？那屋子真闹鬼？”
　　我推了推她，退后一步盯着她：“是的，那胖子重男轻女的娘，为了生出个儿子来，二十年前掐死了她自己的孙女，可是后来……也被惩罚了一辈子。唉……不提也罢！”
　　马小花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我好一会儿，我这才发现不化妆的她其实挺可爱的，皮肤也很光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天把自己涂得像个调色板似的……
　　“阿弃，你知不知道我的事情啊？”她垂头丧气地在爬到木沙发上，把腿盘了起来。
　　一夜未睡的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知道。”
　　她愁眉苦脸地说：“我妈就是重男轻女，我可考上了大学的，虽说是个不入流的小城市大学，可好歹也是三本啊……”

　　“说重点。”我打了第二个哈欠。
　　“我那妈打死不让我去，说一个女孩读那些书没用，还不如早点出来挣钱。但是，我家那不争气的弟，唉，不想提了，所以我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马小花满脸的愤愤不平。
　　我苦笑一声，比起马小花来，我岂不是更悲惨。
　　“马小花，你现在还在绿绿酒吧吗？”我忽然问道。
　　她揉揉头发：“是啊，上班时间少，工资高嘛！我可没你那会忽悠的本事，再说了，我可胆儿小……”

　　她还没说完，我打了第三个哈欠，一夜没睡的我实在是困得要死。
　　“好啦好啦，你睡觉吧，我也回去睡了，我也三点过才下班呢。明天我去给你办卡去。”马小花从沙发上爬起来，往门口走去。
　　我点点头，看着她回了自己屋。我这才洗了洗脸，疲倦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马小花就带我去银行办卡，去了她才知道，我压根办不了卡，她抓狂地叫起来：“租房时你一脸茫然我以为你没带，把自己的身份证复印给了房东，谁知道你不是没带，而是压根就没有？天啊，阿弃，你是原始人吗？难道你从山上下来的？”
　　我点点头：“我是从山上下来的。”
　　她瞪了我一眼，急得抓耳挠腮，最后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了一张卡，手把手地教我如何在柜员机上输密码，取款，直到我学会了才舒了一口气。
　　“我对你无语了！唉，感觉摊上事了！怎么办？哭也来不及了，我怎么这么惨，呜呜……”她鬼哭狼嚎地抱怨起来。
　　“马小花，我下周不接活了，我明天要回山上，跟你说一声。”我捏着手里的卡，低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