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本来被脸上的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这时惊恐地瞪得好大，他呆呆地望着我，哆哆嗦嗦地说：“怎、怎么办？”
　　我想了想，轻轻对他说：“去，给她拿去。有一件纸做的小衣可能在衣柜里。”
　　他猛烈地摇头：“不、不……”
　　我狠狠地瞪他一眼：“长痛不如短痛，这关你早晚得过。”
　　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纠结，最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总算是下定了决心，转身走向那衣柜。

　　看着他那肥胖且颤抖着的背影，我也叹了一口气，曾经的我和他一样，害怕得要命，可是那又如何？当时的我如若不勇敢，可能……早就死了。
　　他在衣柜里翻找了一阵，然后拎出了那件米色碎花的棉纸小衫，他捧着那件衣服，状如僵尸一般地向我挪了过来。
　　“阿、阿弃姑娘，我这就去了……你、你可一定要救我啊！”他抬起脸哀求道。
　　“嗯，去吧。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话。”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重重了点了两下头，如同勇士就义般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他的鞋重重地拖到地上，摩擦起一声声沉闷的声响。

　　那隐隐约约的儿歌声还在空气中飘飘荡荡，老妇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那个圆东西，我看着胖子僵直地、一步一步地挪向那个背对着我们的黑影，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那短短十几米，他却足足走了一分多钟，最后，他站在了离那老妇一米远的后面，不敢动弹半步！
　　那老妇停止了嘴里的呢喃，摸着怀中那东西的手也停顿一下，此时的她就像被卡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就像一个死尸！
　　胖子的右腿一软，似乎要快跌倒下去，但他很快地撑起自己，颤颤巍巍地把那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娘，囡、囡囡的衣服……来、来了。”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混合着重重的喘气声，那老妇还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我的手紧紧地抓着门框，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可能有半分钟之久，那老妇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竟然跟那之前诡异的笑声十分相似，她并未转头，也不接那衣服，而是说：“东儿啊……我可是等你半天了……你……你那媳妇儿……素琴……她去哪儿了？”

　　“她、她、她在……在屋里……”胖子紧张到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隔了那么远，我都能看见他的两条腿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那老妇冷笑一声，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叫……叫我那媳妇儿素琴出……来！”
　　我横下心来，检查了一下包里的东西，轻咳了一声，慢慢地向那边走去：“你找我何事？”
　　我每走一步，心就更凉一分，因为借着天上的残月，我已经看清了那老妇手里的东西，那竟然是一个娃娃！一个穿着淋湿湿衣服的娃娃！之前听见的咯咯笑声就来自那里。
　　这娃娃被紧紧地抱在怀里，却不知是死是活！

　　待我走到她的身后，站在胖子的旁边后，我们死死地盯着那老妇，她却不再说话了。
　　直到我眼睛发酸发涨时，她忽然转过了头来！那头与脖子扭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似乎要折断了过来！那张脸和我之前看到的并无两样，不，似乎更浮肿了！
　　灰白色的面孔此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浮肿不堪的脸上，血红血红的眼珠格外明显，一些脑浆和着鲜血流淌下来，挂在脸上，可怕至极！
　　此时，那眼睛正邪恶地瞪着我，然后，她嘶哑地吼叫出声：“素琴！你这不争气的肚子！怎么就生不出个带把的？我们老胡家要绝在你的手里了！”

　　我盯着她那张颜色诡异的脸，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转身盯向胖子手里的衣服，一把拎过来摔到了地上：“我这做的可都是男娃的衣服，你说说怎么穿？你说说怎么穿？”
　　我一声没吭，一直胆小怕事的胖子忽然疯狂地吼叫出声：“娘！你就别提这事了！囡囡她已经死了！她死了二十年了！呜呜……她死了！”
　　胖子的举动让我吓了一大跳，我惊讶地望向他，才发现，他脸上全是泪水！
　　“死……死了？我囡囡死了？我乖囡囡不是在我怀里吗？”那恐怖的老妇急急地看向自己怀里的孩子。
　　我也往她怀里看去，可那抱得太紧，实在分辨不出是死是活！老妇没待看上几眼，就摇头晃脑地嘟囔着：“这不是我囡囡，不是我囡囡！”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她举起那个娃娃就狠狠地摔了下去！
　　就这么一两秒的功夫，那娃娃就被甩到了地上，却没有预料而来的哭声！我第一反应就是一步迈过去抱起了那个娃娃，待我急急地打开那个被衣服包住的孩子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娃娃竟发出了咯咯的一声笑，这是什么玩意？我的手像被烫了一样，急欲甩开，但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发现这手感有些怪怪的，我三两下扯开了包住这娃娃的衣服！
　　一个粉雕玉琢、眼睛大大的小姑娘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随着我手的晃动，她时不时眨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翘起来，金黄色的头发卷卷的……
　　金黄色的头发？我轻轻地摸了一摸，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这只是个塑料娃娃，我从没见过这种娃娃，做得实在是太逼真了……我把她放在了那地上。
　　从我抱起这娃娃到放下的时间不过短短几秒，可是我却一直留意着身后的诡异老妇，她站在原地，扭着头，一脸愤恨地看着我，那身影在夜空中，像透明的一样！

　　她的声音像被风撕裂了一般：“素琴，你得给我们老胡家生个男娃啊……我们老胡家……”
　　“娘！别提这事了！我忍了整整二十年了！求你别再提了！”之前那吓得一直哆嗦的胖子突然猛地一下子跪了下来！
　　他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那老妇的腿，哭嚎了起来：“那个事情素琴是不知道，可是我心里清楚得很！我憋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啊！”
　　那老妇咧嘴一笑，脑袋上的血更快地流了下来，滴得胖子一头都是，空气中一股血腥和腐臭味道弥漫开来。
　　“东儿，你倒是说啥呢？你给娘说说。”老妇举起浮肿不堪，满是凹洞的手轻轻地抚起了胖子的头发。
　　我的心揪到了嗓子眼里，我拽紧了包里的铜镜，目不围睛地盯着他们！
　　“娘！你全都忘了，你老糊涂了，你把二十年前的事忘光了！那囡囡是你亲手杀死的啊！”胖子的话石破天惊，我和那老妇都呆呆地愣在了那儿。
　　胖子哭嚎起来：“娘，二十年前的那天夜里，囡囡半夜突然大哭起来，我跑到您房间一看，我……我看到了你正用被子紧紧地捂着她，等我使劲拉开来，孩子满脸发紫，已经没气了……娘！是你杀了囡囡，是你……你为了要个孙子，你就那么狠心！可怜才出生几天的孩子，呜呜……”

　　老妇摸着他的手停顿了下来，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像一尊木头雕像一样站了许久许久，忽然那张灰绿色的脸急速地抽搐起来，黑黑的嘴忽然就咧到了耳后，格外恐怖！
　　我担心胖子的安危，迅速掏出铜镜站在他的身后，只等一个不好，就照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