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您这儿卖风匣没有?”
“风箱?不好意思,我们只卖橐,羊皮橐,还有新款的桐木橐。”
“羊皮橐?那我能不能瞧瞧?”
“当然能行。”
说着,尕老板拍了拍地上码着的一个黑漆木匣子:
“客官您瞧,这外廓是榆木的,可结实嘞!”
江涛心想,这不就是风匣吗,咋叫橐哩。
“能不能打开我瞧瞧?”
尕老板把最上面的那块木板用力一抽,匣子里边的机关便暴露无遗了。
凭着简单的物理常识,江涛很容易就看明白了它的构造和原理。原来橐由三个木环、两块圆板、外敷皮革组合而成。三个木环撑着羊皮筒,两头各有圆板,一头圆板有拉手,另一头上装个小出气筒,固定在木匣上。
拉开皮橐,空气通过进气阀而入橐;压缩皮橐,橐内空气通过排气阀被压出去,形成吹气。
他在心里不由地惊叹起古人的智慧来了,羊皮不仅能做皮袄,做成筏子,还能做成鼓风机呢!看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他在拉手上反复推拉几次,随着羊皮口袋一饱一瘪,另一头的出风口徐徐吹出有力的气流,凉飕飕的。
“客官请看,这款羊皮橐是我老葉家祖传手艺。对羊皮要求很高,完整不说,还要熟得柔软有韧劲哩!”
“那这羊皮橐卖多少钱?”
“四百钱一件。”
“这也太贵了吧!”
“太贵咧?咱这边,家家用的羊皮橐可都是我老葉家的,要不您去打听打听得了。”
“那桐木的我能瞧瞧吗?”
“小兄弟,这边瞧。”
尕老板小心翼翼地揭开苫着的麻布,一款漂亮的桐木风匣变戏法般出现在了江涛眼前。
江涛禁不住摸了摸眼前这绢丝一般闪着微光的桐木,目光被细腻优美的木纹所吸引,鼻孔里嗅到了一股久违了的木香。在他眼里,这款桐木风匣简直是就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这,多少钱一件?”
“呵呵,兄弟你一饱眼福就行了吧。实话告诉你,这是我家师傅花了半年时间设计改进的。只做了两件,一件县衙买去了,你猜给了多少钱?”
“多少?”
“三千钱呐!”
“我的天呐,三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哩!不就是个风箱,能值那么多钱吗?”江涛也有些吃惊。
“这款橐从外到内全桐木制成,连拉杆把手都是桐木。这个桐木呢,耐磨耐用,还轻巧;做成的橐缝隙小,密闭好,风力强劲。您瞧这纹理,多漂亮!”
江涛心想,西山盐坊才刚刚投产,县令的十缗钱已经花去一半多。每个盐灶都得装一个风匣,桐木的虽然好,可贵得有些离谱,就买羊皮橐的吧。
“确实是好东西,只是太贵了,在下囊中羞涩呐。羊皮橐两百一个,行不?”
“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哪有那个价钱,不买拉倒!”
“哎,老板,今天我可是个大买主,我们村的人都要,这都不便宜吗?”
“啊,多了好商量,便宜,咋不便宜哩!”
“我买八件呢?多少钱?”
“八件?你刚才不是说村里人都要吗?”
“老板,是这样的,我们村里人呐都想买你这个羊皮橐,所以打发我先来买几件,等大伙觉得确实好用,再来买。”
“噢,是这样,那每件给你让五十钱,你看行不?”
“每件三百钱,老板,是张有财指点的,我们才到您这儿买哩!”
“呃——,看在张师傅的面儿上,成交!兄弟,你尽占便宜了。”
尕老板的牛车,载着这八个羊皮风匣,慢悠悠来到了南山岔。江涛骑着枣红马,悠闲地跟在后面。他挺羡慕眼前这牛车,心想着啥时候自己也有一辆该多好。
大伙打量着这稀奇玩意,江涛将七个羊皮风匣装在了盐灶上,剩下的一个装在了郑老伯家火房。
打这以后,允儿带领的一帮烧火丫头们争着抢着拉风匣,盐灶的煮盐效率提高了一倍。
“我看允儿被熏成个黑蛋蛋,还怎么找婆家哩?”
大娘的调侃中带着心疼。
允儿没说什么,偷偷在水缸边照了照影儿。
打这以后,允儿烧火时总包着个头巾,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
转眼间,西山盐坊开坊煮盐半个月了,大伙积极性高涨。
各项活儿有条不紊,再加上羊皮风匣发挥了大作用,每天出产粗盐竟达到了一石。
这让江涛喜出望外。
他看着眼前一派繁忙的景象,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盘算着一笔账。
半个月煮出粗盐超过十五石,提纯后至少也在十二三石。按一石两千钱计算,那就是两万四千钱——二十四缗。
妈呀,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铜钱呢!不知能装几钱袋?
不过,话说回来,这只是个毛收入。大伙出了力气流了汗,得劳有所获。工钱要开好,自己可不想做黑心的老板,亏待了乡亲们。
大哥带领的五六个攒劲后生,怎么说一天也得付他个一半百钱吧。允儿手下的几个烧火丫头,老伯带领的砍柴、挑水的勤杂工,每人每天至少也得付二三十个子。还有保长、邻长,不得给点辛苦钱?
这样下来,每天光劳力工资大约就得耗个一千多钱,半个月就得支出一万五千钱。
掐指一算,就算这样,半个月盈余也要在一万钱上下。一万钱,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江涛心里激动之余,也有点小后怕。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甚至是连想都没敢想过的缘故吧。
有了钱,就会产生更多的欲望。江涛想,买一辆牛车算啥?我还要买几头牛,拾掇一圈羊,再养个几头猪,一群鸡……
别看允儿整天带着这帮姊妹们,烧火烧得灰头土脸汗流满面,吆喝吆得嗓子眼冒烟。但静下来时,她心里也在一遍遍地替刚大哥算着这笔账,暗自高兴着哩。
“刚大哥,你准备赚了钱干啥哩?”
允儿瞅准了个机会悄悄地问,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小丫头,这‘八’字还没有一撇,钱币还在县衙的府库里哩!”
“哎,什么是‘八字还没有一撇’啊,你给我教的‘永字八法’里可没有‘撇’咧!”
“呵呵,那就说八字还没有一‘掠’,那一‘磔’不就更别提了。”
“尽逗人玩儿,人家问你正事哩!”
允儿捂着嘴噗嗤一笑,接着一脸严肃,看来她对这事还挺较真的。
“我说的就是正事呀。”
“一‘掠’ 一‘磔’的,这画字的,是啥正事儿哩?”
“画字还不是正事儿,那啥是正事?你别说,我还真打算着建个学堂,教咱南山岔的娃子们画字读书,说不定后头还有人能考个状元哩!嗯,这学堂的名儿我都想好咧,就叫‘南山学堂’。你听这名咋样?”
“就知道南山岔南山岔,你咋就想不起我来咧?哼,从今儿个起,我不烧火去哩!”
江涛没想到自己说出了真实想法,反倒惹怒了允儿。
“嗳,嗳——我说允儿,我建个学堂不好吗?这学堂里还要招女娃哩,你就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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