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碰九条,又糊了!哈哈……”
几圈下来,曹唯面色愁苦,委实囊中羞涩,一副悲情模样看得梅轻柔咯咯直笑。
“师兄,你是不是没钱了,轻柔这里还有一些,可以借给师兄,不用还。”梅轻柔从荷包中掏出几块碎银子,笑嘻嘻地递给曹唯。
梅夫人看着梅轻柔的模样,心里不禁叹了口气。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梅夫人早已经发现女儿梅轻柔对曹唯有意,然而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曹唯只是把女儿当作妹妹看待而已,但是对名义上的婢女红薯别有心思。
再说红薯虽然是婢女名分,但观其举止大方,谈吐有礼,显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却不知为何肯在唯儿身边做一名丫鬟。不管怎样,还是要尽早向轻柔挑明才好,以免情根深种……
就在梅夫人沉吟时,梅公博也走进了房间,愁眉不展,满脸的忧心忡忡,梅夫人赶紧上前拍打着梅公博身上的落雪,一边嘴里碎叨叨地埋怨着梅公博不知体谅自个身体。
梅公博苦笑道:“大雪累积,致使扬州城内多处房屋倒塌,很多百姓无家可归,已经导致了多起伤患。而且城中粮价上涨,百姓心中早已经揣揣不安,倘若再生出什么事端,恐怕扬州府将会大乱……”
梅夫人皱眉道:“府县各地,均有大小官员,官吏皂役,各司其职,哪能有什么乱子。再说城中民生,自有知府管辖,老爷何以忧心忡忡?”
“夫人啊!”梅公博痛心疾首道:“天降横祸,百姓何辜!现在路上已经能够见到许多冻死的穷人乞丐,靠在熄灭的火堆边,被冻得僵硬无比,尸体也无人问津。
再说知府周彬,听说最近新纳了一房妾室,整日在家饮酒作乐,生活极为荒诞,怎会有空理会那些无衣无食的贫苦百姓!”
“只怕周知府不是不管,而是不想管,不能管,不敢管吧。”曹唯幽幽说道。
扬州府本地粮价都掌控在几个大户人家手上,灾年积压粮食,再高价卖出去,是这几个大户人家敛财的手段,倘若周知府打压粮价,就会让本地大户人家损失惨重,这些人家中不乏有在朝中做官的人,周知府如何敢得罪,如何敢管?
再者说,这些大户人家每年给周府送上的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和他们交恶,以后可就再也没银子入周知府的口袋了,周知府又如何想管?
府库放粮救济穷苦百姓更是不可能的事情,知府库房里的银钱还剩多少,粮仓的粮食还剩几何,其中的猫腻恐怕只有知府大人自己才知道,如果开仓放粮,那么知府的府库就会大白于天下,所以周知府又如何能管?
曹唯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才说道周知府不能管,不想管,也不敢管。所以周知府只能给外界制造出沉迷于美色的形象,如果出事了,最多也就是失职而已,往上面送点银子,自然有人替他兜着。
梅公博默然,显然想通了其中的内情,慢慢喝了一口茶,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沉默地盯着炭盆。
曹唯见状,上前道:“君子动于行,发于举止。如今能救助多少百姓便救助多少,老师可在梅府门口设立粥棚,施粥施饭。梅府有米,粥棚不停!”
梅公博起身拍着曹唯的肩膀,眼睛里满是欣慰,斩金截铁道:“梅府有米,粥棚不停!这是君子的道义!”
“老爷,这是红薯所有的银子,也用来救济灾民。”
曹唯扭头,只见红薯捧着刚刚赢的碎银子,还有几张小额银票,应该是在秦阳县存下的工钱,心里不禁一暖。
“红薯,这些钱还是留着当嫁妆吧。”曹唯高深莫测道:“挣钱最快的法子自然是劫富济贫。”
红薯知道曹唯意中所指,笑眼盈盈问道:“哪个富?”
“潘……富……”
向潘富索捐了三千两银子后,梅府门口的粥棚便搭建起来了,曹唯以梅公博的名义行走于几位大户人家中,经过一番扯皮推诿,最终以相对低价购买了许多糙米。
每日排在梅府门口等候领粥的人很多,甚至有很多穷苦人家在门口搭着简陋帐篷住下。曹唯每天都要去米店拉回当日的米粮,生活忙碌却有意义。
跟往常一样去刘家粮店运回米粮,今日曹唯觉得似乎有些不同,街上见不得一个人影,多数商家都关门了,沿途左右两边似乎多了不少的差役。
曹唯心里生出疑窦,他加急了步子,本要靠近米店时,却被几个差人远远截住,差人们都用粗布裹住嘴鼻,为首的正是知府衙门的马捕头。马捕头见曹唯打扮举止不像一般人家,不敢无礼,连忙上前问道:“这位公子要往哪里去?”
曹唯也上前几步,朝马捕头拱手道:“在下要去刘记米店买粮,敢问差人发生了何事?”
“不能去了。”马捕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显得凝重:“昨日傍晚出了事,在一座破旧的土地庙里,出现了疫病,似乎是从一位死了好几天的乞丐身上传染下来的。
而今,知府大人已经下令,烧掉近期死者的尸体,并封锁这一带的街巷,严防死守,决不可将疫情感染出去。里头的人,一个都不准出,而外间的人,也一个都不许进。”
曹唯心里暗道一声果然,早早看到差役的样子便觉得不妙,随即问道:“家中粮食不多了,城中粮店多在这一段街域,能否请差人通融一二?在下是梅御史府上的,出来为灾民买粮熬粥。”
马捕头听此肃然起敬,现在扬州城谁不知道梅御史活人性命,不少人家在家里还给他建了生祠,然而马捕头还是摇头道:
“这位公子,真的不能进去,否则公子便不能出来了,公子可知道,就在二十年前,整个江南爆发了一场疫病,屋子里和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每家每户都在办丧事,整个江南一片白绫,到处都是墓地坟头,说是人间炼狱都不为过,最后清算下来,整个江南病死超过二十万众。
扬州府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才达到今天的模样,然而,一场疫病却又将毁了一场繁华……
因此,为了防微杜渐,控制疫情的扩散,知府下了死令,便是一只苍蝇,都不得过,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等,否则我等性命不保。”
曹唯听马捕头这样说,也明白了即便一个简单的疫病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也不异于一道惊雷,恐慌和逃离是正常人家在听说疫病后第一时间想做的。
医疗落后的古代,对疾病和瘟疫的控制是很无力的,最常见也最有效的处理方式便是将染病的人集中在一起,等死完了之后在集体火化掩埋,也许还有人没死,但是所有人都顾不得许多。
每逢疫病产生,皇帝便会觉得是上天在惩罚自己,所以派瘟神荼毒人间,于是皇帝只能领着大臣们祭天罪己,然后尽量控制疫情范围。
随后几日,靠近土地庙边缘街道也相继有百姓染病,事情已经遮盖不住,周知府连忙向朝廷奏报,扬州府的百姓全部陷入恐慌之中。
比瘟疫更可怕的是恐慌和流言,它们比疾病更令人崩溃。扬州府的百姓害怕了,拖家带口往扬州城外赶,想要离开这即将变成地狱的扬州城,经历过二十年前那场疫病的老人离开扬州城的态度更是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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