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给他妈诊断了一遍,分别有翻眼皮、观脸色、望喉咙等项目。
没过多久,当他取出体温计,测出吴明学他妈体温已经升至三十八度,眉头骤然一皱,感慨地说:
“幸亏没再拖,不然还要烧得厉害些。”
他爹忙问该怎么治疗。
只听陈医师中肯地说:“要想好得快些,最好先打一针安乃近,吃两片消炎药再睡。”
不由吴明学他妈提意见,他爹毫不含糊地答应下来。
陈医师于是开始收拾医药箱,一边解释说:“看到你又来叫我,我就晓得病情恶化了,把医药箱准备得更加充分。”
“那就好。”他爹露出了一丝笑容说。
在微弱的灯光下,陈医师把针筒吸满,又举起针筒,慢慢地挤出针筒内的空气,不可避免地,从针孔里,射出了一小串药液。
准备妥当之后,陈医师让吴明学他妈侧过身来,露出右边部分臀部,陈医师再用棉签沾上药水,在上面轻轻揉了揉,便猛地插针进去,稳稳而缓缓地打了一针。
陈医师随后把针筒收好,开始配药。
他先是拿出一叠正方形白纸,数出九张出来,又用小勺子分别从几个药瓶里掏出颜色各异、数量不等的药片,放在白纸上,再一一折叠包好,随后从上衣口袋掏出钢笔,在一个纸包上面写了两行字。
只听得他爹念道:“一次一包,一日三次。”
陈医师随后讲解道:“要是身体底子好,会好得快些,可能不需要吃完这些药,要是身体底子不太好,就把这些药吃完,药效会继续的。”
他补充道:“低烧,打了一针,应该没得事。”
他爹连连道好,付完钱后,恭敬地送走了陈医师,一边客客气气地说:“麻烦陈医师了。”
“不麻烦,不麻烦。”陈医师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声远去,进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吴明学心里也颇感欣慰,这个年代虽然医疗条件差些,但是医生都是良心看病、酌情用药、廉价收费,根本不可能发生前一世常见的医患纠纷事件。
唯一可惜的是,这个时候医疗水平有限,然而这种良好医德却没有随着经济大潮流传下去。
一切向钱看,让很多东西自然而然地都变了味。
送走陈医师之后,吴明学他爹并没有上床睡觉,而是一直守在床边,观察他妈病情动向。
他妈连劝几次,让他爹上传睡觉,他爹都充耳不闻,只说要好好收着他妈。
估计吃完消炎药后,药片产生了催眠效果,他妈没能把他爹劝上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吴明学早已听见他辣姐虽轻微但是接连不止的酣睡声,又因惦记着他妈病情,丝毫没有睡意。
只见他爹从大衣橱里拿出一条红色毛毯,加盖在他妈那边被子上面,又去看了看他辣姐和他。
他爹见他仍没睡着,轻声哄了哄,吴明学也很配合地合上眼,却不知不觉地真的睡熟过去。
等他醒来时,天已大亮,他一睁开双眼,就发现他辣姐在摇晃着他爹的肩膀。
吴明学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他爹一整夜都趴在桌子上睡的。
只听得他辣姐急道:“阿爸,快醒醒,去买豆浆油条了。”
他爹酥然抬头,双手拂了拂脸,等稍微清醒,却是首先转头望向他妈,用略微嘶哑的声音问:“兰香,你好些了吗?”
他妈微微张嘴含混地说:“好多了,你别趴在桌上了,别我好了,你又病了。”
“没得事,我命贱,身体好。”他爹刚说完这句,咳嗽声就随话而出。
在吴明学辣姐的一再央求下,他爹又去买了一回油条豆浆,而特意给他妈买了两个糖包子。
他妈吃完包子豆浆之后,遵医嘱吃了药片,便倒头又睡了。
这天他爹给吴明学炖好米粉糊之后,就再没出去,而是守在床边,悉心照顾他妈。
当然,一个普通感冒,也犯不着他爹多操心。
他爹果然身体健朗,昨夜趴在桌上睡,也只是轻微咳嗽了几下,并没有抱恙。
只见他爹坐在办公桌前,手指直在做着摸牌的动作,那煞有介事的样子,就好像真的在打麻将一样。
待久无聊,他爹会时不时走到大门口观望一会儿,见着路过的老熟人,亲切地打声招呼,然后深叹一声,转回房间来。
又有一回,当他爹再次走到大门,正好遇见了金子叔叔,他爹忙问:“金子,这么匆忙,做什么去?”
“正准备来找你,怎么?今天没上桌?”金子叔叔问。
“老婆病掉了,”他爹说,“家里离不开人。”
“哦,坐月子不是不能下床的么?怎么就生病了?”金子叔叔胡诧异地问。
“哎……怪我。”他爹淡淡地说,紧接着问,“找我什么事?”
“清明节都快到了,不准备买谷种肥料了?”金子叔叔反问道。
“今天买?”他爹又问。
“听说供销社进了一批新谷种、新肥料,”金子叔叔催促道,“走,一路去看看。”
“行得,你稍等,”他爹说,“我进屋看一下,马上出来。”
他爹返回房间后,见着他妈睡得真香,而吴明学也十分安宁,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过了好久,他爹和金子叔叔一齐回了家,两人一人扛了一大袋化肥。
只听金子叔叔说:“肥料就放你屋里,秧田虽然借用你的,但是肥料不能贪你便宜。”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俩谁跟谁。”又听他爹交代说,“就放在楼梯下,谷种我等下就浸泡。”
“那就辛苦你了,”金子叔叔笑道,“到时候撒谷种了,去我家里叫我就是。”
“好。”他爹说着,估计是给金子叔叔发了根烟。
却听金子叔叔拒绝道:“来,抽我的,难得搞到一包阿诗玛。”
“这烟我还没吃过呢,”他爹毫不客气地说,“来,尝一根。”
两人男人就在房间外面,边抽烟,边闲聊,话题很自然地扯到了前夜赌场被端的事。
率先发问的是金子叔叔:“这事有点蹊跷,就好像是有人去告发一样,怎么就捉得这么准?”
“不晓得,前夜里,我房里就有一桌麻将,黑狗、我二嫂、还有隔壁云婶,打到半路,来了两个丨警丨察敲门,幸亏黑狗机灵,晓得把麻将藏起来,然后三个人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这才没得事,你不晓得哦,那两个丨警丨察查得真仔细,就差点没掀被窝了。”他爹越讲越激动。
“麻将就藏在被窝里?”金子叔叔像个探案高手,发问直指真相。
“呵呵……”他爹笑道,“要是你当丨警丨察,就被发现了。”
“嘿,别挖苦我。”金子叔叔奇怪地问,“你们怎么都没去通知我们?”
“怎么?你那晚也在?”他爹吃惊地问。
“在,碰巧出来撒了泡尿,看到两盏手电筒射过来,赶快开溜。”金子叔叔凝重地说。
“你还说我们,你不折回去通知下?”他爹反驳道。
“我哪里来得及?”金子叔叔辩解道,“我跑得慢点,一样被抓。”
“嗨,他们三个跑掉之后,我都睡了,”他爹叹息道,“你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哪知道前夜在谁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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