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深叹一声说:“你怎么说起这个来?小敏一个劲地要吃肉……我这不是怕她一次吃太多,消化不良嘛。”
却听他辣姐见缝插针地争辩道:“胡说,我还没吃饱,你就不让我吃了。”
忽然听到辣姐的反驳,吴明学大为惊讶:“可以啊,辣姐,竟然敢顶撞爹。”
他抱着坐山观虎斗(实际上也只能如此)的心态,观望他爹接下来会怎么办。
他爹估计被他妈一顿数落之后,有了反思,蹲下身子,轻轻唤道:“小敏,出来吧,阿爸不打你了,肉留给明天吃好吗?”
他妈也帮衬着说:“是啊,小敏,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他辣姐固执地说:“我不胖,我就是想吃肉。”
吴明学不免为辣姐担心,她就不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吗?
不过也不能怪她,一个六岁的孩子,谁能顶得住美食的诱惑。
若是有人把一张大团结和一个冰淇淋放在她面前,让她选择,她保准选冰淇淋。
仿佛只有孩子,才会视钱财如粪土。
又听他妈规劝道:“小敏,听阿妈一句劝,今天吃饱了就算了,明天一早让阿爸做猪肉面条给你吃,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吃猪肉面条吗?”
“你说的是真的?”他辣姐质疑道。
他妈忙给他爹递了个眼色过去,他爹会意说:“真的,小敏,早上让你多吃几块。”
“几块?”他辣姐聪明地追问。
“五块,”他爹张开右手手掌说,“好不好?”
“你说话算数吗?”他辣姐进一步问。
“当然算数。”他爹感到莫名其妙地说。
“那我们拉钩。”他辣姐建议说。
“那你赶快出来啊。”他爹急道。
他辣姐却不急着出来,机灵地说:“先拉钩,我就出来。”
他爹无法,只好答应,又听得他辣姐兴致勃勃地呦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好,好……”他爹叹气道,“可以出来了,该去洗脸洗脚了。”
他辣姐这才钻出床底,连忙用手拂掉站在头发上的蛛网,嘴里依然念念有词地说:“阿爸,谁变谁就是小狗。”
吴明学咯咯笑了起来,没想到辣姐的谈判水平这么高。
这就是孩童时代有趣的现象,孩子们通过跟父母在生活中各个方面的不断博弈,学习积累自己的能力。
可以这样说,孩子接受教育,始于家庭,续于学校,成于自己。
因为吃猪肉这事,闹了一个小小的风波,让吴明学对这个家庭有了新的看法。
说贫穷,也有幸福;说悲苦,也很有趣;说失望,也充满希望。
一家四口,从此紧紧地捆绑着,成为一个生命共同体,以后的辛酸荣辱将共同面对。
俗话说:鱼有鱼路,虾有虾路。
无论贫穷或富有,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喜怒哀乐。
毫无疑问,在这个贫穷的家庭,根本没有分床睡的可能,因为首先起码得有床,对吧!
他辣姐洗完脸脚就被他爸抱上了床,正是吴明学和他妈一起躺卧的同一张床。
得到满意答复的辣姐趴在吴明学旁边,乐呵呵给他念起唐诗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他伸手去抓他辣姐,很想说:“辣姐,你的心态很好,继续保持哦,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加油,我会做好你的小迷弟的。”
他辣姐咯咯笑道:“阿妈,弟弟听懂我念的诗了。”
却听他妈说:“再念一首就准备睡了,让你阿爸好好休息,知道吗?”
他辣姐点头说:“好,那我再念一首,嗯,我想想,阿妈,我背这首。”
他妈才不管她到底背哪首,只盼着她早点安分些,别再折腾了,有气无力地说:“背吧!”
他辣姐摇晃着脑袋、口齿清晰地背诵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吴明学很想为他辣姐鼓掌,双手奋力试图合掌,却怎么也做不到。
直到拉灭电灯,房间一片漆黑,可是吴明学心里却像明镜一般。
等他会开口说话了,他要想办法劝他爹从商,赚很多很多钱,让他辣姐天天吃上猪肉,吃饱了肚子才好追求文艺。
他心里嘻嘻笑道:“辣姐,到时候变成肥婆了,可别怪我哦。”
他爹熟睡的呼噜声如雷传来,搅乱了吴明学的思绪。
他心里呢喃道:“爹,你辛苦了,昨天一宿没睡觉,今天又忙活了一天,就是超人也会累趴的。
不过你真得看清现实了,不能再穷下去,不为你老婆着想,至少想想辣姐和我的未来吧!
今天最大的遗憾,是看到你暴力的一面,只求你别再有其它恶习,儿子这一世可不想又被爹坑了。”
毕竟是重生而来的第一天,吴明学一晚上都没睡好,醒得也最早。
都说肉是往下掉的,他的醒,他妈也立即惊醒,抱起他给他喂奶。
带着非常矛盾的心情,他开始细细观察起他这个家。
他出生的这间卧室,感觉不像正儿八经的卧室,而像临时搭建出来的。
一边是粉刷了白色石灰的笔直的墙壁,上面沾了不少灰尘,显然已经有些年份。
在墙壁的低矮处,能发现不少涂鸦的图画,有椭圆的太阳,有笨拙的牛,也有吉祥三宝……
这水平真是不得不用幼稚来形容。
吴明学一看就能猜到,估计是他辣姐用炭头画的,每根线条都乌漆抹黑的。
而另一边则有点一言难尽。
说它是墙吧,显然不能算。
整体是由薄薄的木板拼成,而且上面留出差不多一米高的空隙,下面也高出地面三寸有余。
说它不是墙吧,又有些说不过去。
因为这堵木板隔墙上前后做了两扇门,门不都做在墙上吗?
尤其令他不解的是,为嘛这堵墙打折转弯呢?
使得整个房间像半边“凸”字,家具都不好摆设。
大概是因为大门口要留宽敞些吧。
整个房间,临大门的前半部分窄,而后半部分则宽了一米左右。
他躺卧的这张床是古典式的架子床,看上去像件古董,大概有2米长,1.5米宽,横在房间后半部分。
而旁边过道只能容纳一个人穿行。
床的正面向着临街的窗户,背面则留下一小块空地,放置米缸、木桶、长板凳等物。
床前摆着一张涂了酒红色油漆的办公桌,下面有一排三个抽屉。
这是八十年代常见的款式,估计是吃农业粮的他爹,因崇拜吃商品粮的公职人员才做的吧,或许这是他心底的一大遗憾也说不定。
桌面上摆放着两个印着喜字图样的铁盒,至于里面究竟是放糖果还是花生,他就懒得猜测了,因为反正他现在没法吃。
但是桌面上摆放的一张黑白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那张照片上,一个婴儿穿着厚厚的旧棉袄,眼神迷茫、一脸呆滞地坐在竹晒盘上,背景是荒芜的田野,仿佛预示着生命就即将蓬勃生长。
吴明学琢磨道:“那不会是我辣姐吧!嘿,那婴儿肥的模样,还真是人见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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