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梅姨冷哼一声，“人倒是多请了两个，不过都是那女的挑的人。别的不看，就看顺不顺她的眼，会不会拍马屁，没一个会做事的！一天天的就知道围着姓颜的那女的转，奉承讨好，倒好像她是个要照顾的婴儿！”
　　“怎么会……”
　　“怎么不会？她们几个还成天地看我不顺眼。变着法的折腾我想把我赶走……唉这些都无关紧要。我是想告诉你，不能让孩子跟着那女的。”
　　我愣着没出声。

　　梅姨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没人管倒还是其次，可怕的是那女人心肠坏啊！有一回，我从外面买菜回来，隔着门就听见孩子在哭，哭得气都接不上来了。我就往门缝里瞧，那女的估计没注意，我就看她拿着这么粗的针，在往孩子身上扎，一下一下的。哎呦，那给我吓得！”
　　我一下呆住了。
　　“难怪，那孩子总哭得那么厉害。你想，天天那针往身上扎，能不疼吗？那天我看到之后，也不敢跟谁说，就想法白天晚上的自己带着孩子，喂奶粉，哄睡觉，尽量少让她靠近。她又总嫌孩子哭，吵到她了。我抱着孩子哄哄吧，她也不让，就让他自己躺在那儿哭。你不知道，多少次我看着孩子哭得小脸憋得通红，哭得都快背过气去，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梅姨越说声音越抖，我心里也一阵紧似一阵：“那肖扬呢，他爸妈呢？到底是他自己亲生的，他就一点也不管吗？”
　　“我是没看他管过。这男人啊，被女人迷惑住了还有心在乎别的？老爷子倒是经常来，不过那女的也会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把那老两口哄得跟什么似的。我看，这一家子是都被她拿捏在手心里了。”
　　我呆呆看着梅姨，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似的几乎窒息。
　　本以为他们应该会善待那个孩子。本以为就算他们不在乎他，肖扬父母应该也不会亏待这个孙子。可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

　　我还是太傻，把一切想得太简单。把人心，想得太天真！
　　“孩子啊……”梅姨握握我的手，顿了一会接着说道：“你那时对姨客气，姨心里知道。也是心疼你的宝宝，怕真没人管他，才一直咬着牙在肖家待下去的，只是没想到，后来他们还是找了个由头把我给辞退了。其实，从肖家出来那会儿，我就想找你跟你说来的。可惜，电话一直都没打通……我知道，事情过去这么久，现在再说也已经迟了。可不说，我这良心是真过不去啊。”
　　梅姨沉沉叹着声，抓着我的那只手也越来越用力。
　　“不……梅姨，这些事，你什么时候告诉我都不晚。”我深吸一口气，找出钱包把里面剩下的一千来块现金全拿出来，只不停道谢：“我很感激，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这些钱你拿着，好人会有好报……”
　　这次，梅姨说什么也不肯收下。我把钱塞进她口袋，她又掏出来：“不行，你这么做就是打我这张老脸了。我不是想跟你要钱才告诉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连忙解释。
　　她没听我说完，把钱扔下转身就走了。
　　我叫了两声梅姨，她也没应。Angela还在这儿，我不敢走远，只好攥着钱，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阳光依然是明媚的，风吹树叶的声音在头顶沙沙作响。我木然看着手里那叠粉红色钞票，眼前还是渐渐模糊了。
　　如果不知道这些，也许我能一直凭想象认为孩子过得很好。可现在知道了，我如何还能自欺欺人？
　　不满一个月的婴儿，用针扎……想象不出，梅姨不在那儿，颜安青还会想出什么法子对待那个孩子……
　　如今，他又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处境下？

　　越想，我就越是觉得气都喘不过来。而且想到那天，我跟肖扬问起他时，他那种反常的过激反应，也越来越让人觉得可疑。
　　难道真的是因为孩子有什么事，他才不想让我见？
　　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拳，指尖戳的掌心生疼。很久之前，那个被大夫抱在手里，小小的，蜷成一团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耳边仿佛也还回荡着那天响亮的哭声。
　　这么长时间了，确实我只看过他一眼，此外没有跟他见过一面，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甚至前些天，我才终于知道他叫什么。可那是和我朝夕相处了十个月的宝宝。曾经每一天，我都在想象他将来的样子，期盼他的到来。
　　想到梅姨说的那些话，我觉得一针针都像是扎在自己身上一样！

　　我怎么能放得下，怎么忍心放下？
　　急切中我想也没想，拿出手机又拨了肖扬的电话，可好几遍拨过去，那边一直没人接，再拨，直接关机了。
　　静下来我才意识到，也许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可能是在开会，也可能，颜安青就在身边……
　　而且，就算电话通了我又能怎么说？直接告诉他颜安青在虐待孩子？他信不信另说，说不定还会认为是我疯了。
　　我紧紧握着手机，把牙咬得生疼。
　　迷蒙泪眼中，一声怯怯的叫声传到耳边，我才回过神。
　　Angela被一个陌生女人牵着。她看到我，笑笑说：“不好意思，你是她妈妈吧？我们也要回去，我看那边都没人了，怕出什么事所以把她带过来……”
　　她身旁不远，还有另一个小女孩。Angela紧紧抱着玩沙子的小铲子，脸红红的。
　　四周很安静，沙坑那边，真的已经一个孩子都没有了。

　　我深吸口气将泪忍回去，连忙把Angela接过来，不停道谢。
　　“没关系的。只不过公园里也不是绝对安全，下次还是注意点的好。拜拜。”她嘱咐两句，跟Angela挥了挥手。
　　Angela也跟她们挥挥手道别，回头才好像松口气，冲我露出几颗小白牙。
　　“对不起，妈咪忘记了……”我半蹲下身拍拍她弄得满身都是的沙子，替她整理好衣服。

　　她伸出冰凉小手往我脸上抹了一下，突然搂了搂我的脖子：“妈咪，不哭。”
　　奶声奶气的话语好像暖阳一下流进心里，驱散阴霾。我抱住她，哑着嗓子笑了笑：“好，不哭。”
　　Angela是个很早慧的孩子，经常懂事得让人心疼。她肯定也是看我在打电话就一直没有叫我。想到上次她夜里生病的事，我心里不禁一阵自责，又抱着她安抚了好久。
　　已经快中午，我把Angela放到推车上，带她回家。
　　公园离得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这一片比较安静，车流不多。
　　路边梧桐叶都见黄了，风一过，就吹落一片。我推着Angela走得很慢。她伸着手总想去够从面前飘过的落叶，我索性停下来，捡几片叶子给她玩。
　　刚蹲下，后面驶来的一台银灰色轿车慢慢靠过来，正好刹在了我身旁。

　　“秦宛，这么巧？”
　　车窗降下，我站起身，才看到车里的人竟是许律。
　　“是很巧啊。”我拨拨耳边落下的发丝，笑了笑，“许医生这是要去哪？”
　　他没回答，推开车门直接下了车：“你们是要回去吗？上车，我送你们吧。”
　　我忙摆摆手：“不用。路不远，我带她走回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