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会儿,门帘被掀开,果然是肖扬。
不出意外,他身后也还是跟着颜安青。除她之外,还有两个一身黑衣的人,满脸横肉。
几个人往屋子里一站,光线都逼仄了许多。
大概我那时裹着被子,蓬头垢面靠在床上的样子很令人厌恶吧,肖扬只看了我一眼,就将视线移开了。
“我今天为什么来,你应该知道吧?”说这些的时候,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一个黑色公文包。
“不知道。”我故意说,然后扬起头,一眨不眨盯着他身旁的颜安青,“不过,我不想看到某个自己没能耐,就要霸占别人老公孩子的女人站在这里。我家不欢迎强盗!”
话音一落,颜安青明显被激怒了,一步冲上来反手就是一巴掌。
耳边“嗡”的一声,一侧脸顿时火辣辣的疼。
肖扬站在一旁,没作声。
真好,他打了我妈一巴掌,她打我。这个仇,我记下了。
“打你是让你想想清楚,到底有没有资格跟我们横!”颜安青竖着眉,满眼飘着火苗,“你以为你是谁?肖扬爱的人是我!我比你漂亮,比你家世好,你一个农村女人,有什么是能跟我比的?”
“怎么没有?良心。”我瞪着她,将下唇咬得生疼。
她扬起手,往我另一侧脸上又是一下。
我的脸唰的偏到一边,嘴里一股腥咸。只是再疼,也抵不过心里的恨。
“安青。”肖扬喊了一声,她终于退后两步。
“这是离婚协议书,签了它。”
几页纸雪片一样从我眼前飞过,落到手边。
我抬起头,死死迎着他的视线:“我不签。你还能干什么?打我?”
肖扬眼里很深,暗得透不过一点光,片刻之后笑了笑:“你还是我妻子,我当然不能打你。不过,有人会替我动手。”
我一惊,就看见一直远远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个黑衣人应声走过来。
拳头带风挥过来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小宛!!”
我妈大概正在菜地里干活,两手都是泥,一进屋就“噗通”一声跪倒在肖扬面前,拽着他的裤子泪流满面:“女婿,女婿啊!她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是你孩子的亲妈!你怎么这么狠心,要……要……”
“走开!”肖扬一脸嫌弃,推了她一把,我妈跌坐在一旁。
我的心揪成一团,又痛又恨,使出浑身的劲一把推开要打我的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抱住我妈。
“签不签?”
肖扬手里捏着协议书,半蹲到我面前,见我没动,又说:“你可以不顾自己。信不信,他们能连这个老太婆……一起揍?”
我知道,在这场战役里,我终究会是个失败者。唯一的区别,只可能是败得好看还是不好看了。
毫无疑问我败得很难看。
肖扬逼我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放弃分割任何财产;带着我歪歪扭扭签下名字的离婚协议书,带着洋洋得意的颜安青,拍拍屁股走了。
窗户外面的闲言碎语一直没有间断,总有人怪里怪气地笑:“还以为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呢!不自量力,就这下场!”
有人在猜测:“被自己男人这么对待,肯定是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不是偷钱,就是偷人。”
还有人自以为宽容:“一个寡妇一个弃妇,有什么好看的……”
我把头埋在我妈怀里,哽着嗓子默默掉泪。
离婚手续很快办下来,在民政局门口分别时,我对肖扬提了最后一个要求:让我见孩子一面。
他冷笑一声:“看孩子就没必要了,只会徒增烦恼。我会看好他的,以后,你不用惦记了。”
那天回到家,天色已经擦黑。我草草吃进去点东西,很早就躺下了。
黑暗中我一直睡不着,一直在想:也许肖扬是对的,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可能今后会好过一点。
可越是这样想,就越是禁不住一阵一阵心酸,泪,也一次又一次湿了眼眶。
夜里,我听见我妈翻了好几回身,不住唉声叹气。点亮灯问她,她用手捂着胸口,只说是因为这些天的事,被气到了。
我直觉感觉不对劲,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东西,死活拉着她上了南城的大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大夫说是心脏病,想活命的话就算不手术,也必须立即住院治疗。
那时的境况,用屋漏偏逢连夜雨来形容都太轻太轻了……
也就仗着年轻身体好,那些天我已经基本恢复。我把家里剩下的钱集中清算一遍,付了一个星期的住院费,只留下最后两百块。
这些钱能够支撑到下周一,如果我在这期间找到工作,再求老板预支我一个月的薪水,那么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否则,恐怕,我只能丢掉仅剩的那一点尊严去求肖扬可怜,或者去陪酒,卖身了。
整整一周,我每天疲于应付各种招聘会和面试。也是时候不好正赶上毕业大潮,哪哪都人满为患,竞争激烈。
周五上午,我赶了个场,感觉机会也不大。快中午时,我转两趟车,来到位于商务中心的一栋写字楼前。
前两天有家公司通知我来面试,虽然职位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员,但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的机会,非抓住不可。
哪知刚到大楼门口,我突然两眼一黑,一头往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身上跌过去。
他手一伸,接住了我。昏迷之前,我模模糊糊听到的,是一个低沉得很好听的声音:“你怎么了……快,送她去医院……”
然后一双有力的臂膀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我把头靠在他肩上,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时,鼻尖是再熟悉不过的消毒水气味。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躺在病床上。
几天来简直是连轴转,白天四处奔波,饭都顾不上吃一口。晚上回医院照顾我妈,只在困急了的时候趴在病床旁眯一小觉。到底是撑不住了啊。
我动了一下手指,才发现手背上扎着针在挂吊瓶。第一时间,脑子里冒出的念头竟然是再也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付医药费。
而且,那场面试估计也已经泡汤了。
绝望几乎将我淹没。正在无比懊丧,房间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身质感笔挺黑色西服的人大步走进来。
他大概三十多岁,长着一张轮廓俊朗分明,让人移不开眼的脸。身材高大,长腿笔直,整个人都透着种商界精英的成熟优雅。
“你醒了,还好吗?”他淡然问了一句。
我连忙支撑着想从病床上坐起身,他很快伸手按住我的肩:“大夫说你很虚弱,需要休息。”
我怔怔地躺回去,刚想说话,外面有个年轻人站在那儿敲了下门。他流露出些许抱歉的神色,又走过去和他交谈起来。
“……对,再找。钱不是问题,我只希望人一定要安全可靠……”
和那个年轻人说话时他声音很低,不过安静的病房里,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年轻一点……Angela需要的不是保姆。我想找的是一个能教养她,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关照她,给她爱的人……”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有个叫Angela的小孩需要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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