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刘一脸憧憬,这就是他一直渴望的生活啊!
他并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尤其生于乱世,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人间悲剧,即便现在正当年少,却已经有了隐逸之念。
“不知五柳先生是足下的臆想,还是真有其人?”
面对刘希冀的目光,刘景直言相告道:“五柳先生乃是在下杜撰,世间并无其人。”
“唉!”刘疏眉一蹙,心情无比惆怅地道:“我就知道,世间怎么会有五柳先生这样的神人呢!”
刘景隐隐听出他话中蕴含的意思,忍不住惊讶道:“听足下之意,莫非有遁世之心?”
“确有此意。”刘点头承认。
刘景神情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愠道:
“今九州板荡,天子蒙羞,百姓悲号,足下视若无睹吗?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足下乃梁孝王之后,家族数百年来,高官厚禄从无断绝,世代享受大汉之荣。足下就算不能以天下为己任,也应思量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怎能轻谈归隐呢?”
因为有着救世主心态,他话里不自觉带上了一丝责备之意。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字出现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震耳欲聋,发人深省,给刘精神造成了巨大冲击。
书肆亦是一片死寂,儒生们纷纷放下手中书卷,看向刘景,无不面带钦佩之色,更有人情绪激动,振臂高呼:
“壮哉!刘君!”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世人皆有此念,何愁天下不定。”
“‘以天下为己任’正可谓我辈之志也!”
刘愣了片刻,才道:“在下才疏而志小,自幼钟情山水,此生惟愿隐居荒山,做一个悠然自得、不理外俗的田舍翁,像匡扶天下这种大事,在下做不来,更适合足下这样胸怀大志者……”
这话却是越说越没底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心虚了。
刘景暗暗摇头,两人初次见面时,刘的潇洒不拘令他记忆深刻,认为他是一名俊才奇士,十分期待和他再次相会,然而当初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失望。
他不能说刘抱着这样的想法不对,毕竟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既然双方道不同,那就不相为谋吧,刘景谈兴一下子散去大半。
不久刘景就借口公事在身,告辞而去。
刘景走后,众儒生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刘无意参与其中,他手捧书卷做读书状,试图集中精神,却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字不断在他心中回荡。
“刘仲达……”刘默默念道。
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做个脱离红尘、悠游终世的隐者,不会因为刘景的一席话就做出改变,不过像刘景这种以天下苍生为念的人,总是会令人肃然起敬。
另一边刘景才出书肆大门,立刻就将刘抛到了脑后,这是因为在他眼里,将交往对象粗暴的分成了两种,一种是对“未来”有价值的人,一种是对“未来”没价值的人。
很显然,他将刘归入了没价值的行列中。
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日后会找机会报答,但他不准备在刘身上花更多心思。
就在刘景以为这一天将在平淡中结束,杜袭却突然来访。
其实也算不得突然,他在家躬耕时,杜袭三天两头往田间跑,按照这个频率,他早就该来了。
杜袭内着紫缘白色中衣,外穿绛紫色波纹绵袍,黑色长裤,绿丝鞋履,头戴黑色漆纱笼冠,大袖垂披,举止从容。
他走进市楼,手指着刘景笑道:“仲达,没来之前,我还猜你会不会正在后悔来市井任职,而今看到你的样子,分明是乐不可支啊。”
“乐不可支倒不至于,不过上任以来,确实收获良多。”
刘景说道:“前汉名士刘向曾言:‘十步之泽,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在下亦深以为然。市井乃四方汇聚之地,每日游市者以万计,里面有太多值得在下用心交往的人,这几日也着实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杜袭颔首道:“仲达你为人谦和,心气却很高,能被你倾心结交的人,想必都有其过人之处。”
“最令在下欣喜的莫过于结识了诸葛孔明,他是徐州琅琊人,虽然才束发之年,却有极高的才华与志向,更难得的是,我俩心意相通,志同道合,相处不过数日,已为莫逆之交。”刘景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喜悦之情。
杜袭大感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刘景性格沉静,处事淡然,即使泰山崩于前亦能不改颜色,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而且刘景为人向来自负,他如此推崇这个叫诸葛孔明的少年,杜袭不由起了好奇之心,想要亲眼看看他是不是真如刘景形容的那般出色。
“此子复姓诸葛,可是前汉司隶校尉诸葛丰的后人?”全天下姓诸葛的独此一份,杜袭很容易就猜出了诸葛亮的出身。
“正是。”刘景点点头,和杜袭简单介绍了一下诸葛亮的情况,期间不可避免谈到了其叔父诸葛玄与朱皓争夺豫章之事。
诸葛玄乃是徐州琅琊名士,但杜袭对他的评价却不高,认为承平之世,他或许能安安稳稳做个两千石太守,大乱之世,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身不由己,随波逐流,总之不过是一介平凡之辈。
两人不管是智慧还是见识,皆超群绝伦,促膝长谈,相得甚欢,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闭市时间。
耳闻急鼓声,杜袭击掌而笑道:“乘兴而来,尽兴而返,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啊,惟一遗憾的是不能酌酒一杯。”
刘景对此只能表示无能为力,他可不是黄秋,敢在市楼公然饮酒,他好不容易才拥有了美好的名声,怎能不好好珍惜呢。
不过说到酒,刘景真准备请杜袭饮酒,他后天休沐,除了去都亭拜访诸葛亮一家外便再无他事,剩下大把时间总不能枯坐舍中,是以他打算在市中酒肆设宴,邀请几位好友,举杯谈天下、煮酒论英雄,也只有如此才算不负光阴。
对于刘景的邀请,杜袭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来。其实他后天有一个应酬,不过刘景既然开口了,他无论如何也要来,之前那个应酬只能想办法推了。
自从举家搬到长沙以来,杜袭行事就非常低调,奈何他颍川名士的身份,以及不屈从刘表的表现,就像是夜空中的皎皎明月,受到长沙士族的极力追捧,哪怕他闭门不出,仍然免不了诸多应酬,叫人好不心烦。
刘景陪着杜袭出门,便看到黄秋假装若无其事的从门前经过,两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索性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表演。
黄秋向杜袭行了一礼,一边奉上名刺,一边言道:“在下黄秋,忝为市楼之主,杜君乃是海内名士,在下心慕已久,今日得知杜君登临鄙楼,在下不胜欢喜,奈何与杜君素未相识,故迟疑不前,唯恐惊扰。”
杜袭瞥了刘景一眼,看在他的面子和黄秋稍稍寒暄两句。杜袭可是连荆州牧刘表都不能令其屈服的名士,以黄秋的身份地位,根本接触不到,如今有机会说上几句话,完全是意外之喜。
黄秋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很快就被杜袭打发走了。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