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骏微睁着眼睛：“陆总，你这也叫老眼昏花？我看你心里可是亮堂堂的。”顿了顿之后，他又坐直了身子说道：“今天下午的这套软件价钱是不是高了点？只是改了改版本而已，需要这么重的本钱？”
　　陆原挑了挑眉看着何晓骏：“休息好了，开始谈公事了？说实在的何总，我开的价还真是不高，你知不知道我们加了多少东西进去？乔总可是捱了好几个通宵才审完这套软件的。”
　　乔天霖转了转方向盘：“原来成本里面也包括了我的加班费。”
　　陆原白了乔天霖一眼：“那是当然，灯火水蜡不用给钱？”
　　何晓骏点点头：“这个我同意，开门做生意分分厘厘都是花销，可这个版本比之前的那个贵了百分之十五，我不想老爷子说我只会花钱不会赚钱。你们知道他从来都不看好我想推行的新版软件。”
　　陆原想了想：“这几天我再核算核算，算完了我们再谈。”
　　何晓骏同意：“如果价钱可以降下来，我们两家公司再签几年合同也应该没问题。”
　　陆原看了看窗外：“快到了。”
　　何晓骏也往外看了看，“塑造”健身房的霓虹招牌就在前面几个路口闪着七彩的光，原来是真的快到了。
　　等到乔天霖把车子停稳，何晓骏和车里的两个人挥了挥手便下了车，走去“塑造”的停车场，可陆原却是坐着没动。乔天霖也不着急开车，只是握着方向盘看着何晓骏离去的方向说道：“晓骏这个家伙！”
　　陆原接了他的话：“这个家伙还真是做生意的料。你说我们这套软件的价钱是不是开高了？”
　　乔天霖忽然想抽烟。他把手伸进裤袋里，拿出烟盒火机，点燃了一支，又把烟盒递给陆原。陆原摆了摆手：“我不抽。”
　　乔天霖吸了一口烟，吐出白色的烟圈，他默然地看着那些烟雾缭绕着飘去了车窗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在商言商，我们赚少几分，他们就赚多几分，无可厚非。”

　　陆原将车窗全部摇下：“这个报价我是看过了之后才给‘宏大’的，正常来说，一定不会比市场价高。如果他们想在短时间之内再找一间和我们差不多的供应商恐怕也是困难。”
　　乔天霖点了点头：“我们给‘宏大’的价位一向都很优惠，可他们也有他们的优势。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月结方面他们财务可从来都不用我们去催的，到了日子钱就到账了，省心。”
　　陆原表示同意：“这个的确是没有浪费我们的时间。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是要作出让步？”
　　乔天霖的声音有些飘渺：“何晓骏可能也是没有办法才开了这个口。这几年他们老爷子把他看得紧，特别是财务那盘数，他总要亲自过目。就今年开始，老爷子才基本放手给晓骏做全权决定，可他又搞出个软件升级。这花钱的事，老爷子肯定是要问候他的了，他也有他的难处和压力。”
　　陆原“嘿嘿”地笑了两声：“果然是好朋友啊，这么体谅他。可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由电脑工作者变成无间道了？这么详细的一手资料都准备得齐齐整整？”
　　乔天霖掐灭了烟头：“我从来都是无间道。”
　　陆原摇摇头，打开汽车门，准备下车去取自己的车：“我明天再把成本合一合，如果真给他降了几个点，还非要拿回几年的合同不可。不然我们可亏大了。”
　　陆原走了几步，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走了回来敲了敲乔天霖的车窗：“你那个‘盛记’摊子上的妹妹长得还不错，又是青梅竹马的，不考虑考虑？”
　　乔天霖不理他，发动了汽车绝尘而去。青梅竹马？不知道为什么，当陆原说起这几个字的时候，乔天霖的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林珮儿的身影。如果说是青梅竹马，那林珮儿应该算是他乔天霖真正的两小无猜了吧？
　　在“原创”软件公司，乔天霖的办公室有着整个公司面积最大的独立空间，因为他需要在这里放置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还要把单独的洗漱间分隔开来。
　　本来陆原是不同意乔天霖把“家”安在办公室的，他说做人就要劳逸结合，不能工作休息分不开。可乔天霖的一句：“还想不想我几天时间就完成一个项目？”就把陆原给将了一军。既然有人任劳任怨以公司为家，陆原也只能照着乔天霖的意思请来了装修工人，又把最大的那间办公室让给了他。
　　虽然休息室加了砖瓦隔离在工作间的后面，可由于装修的设计比较巧妙，所以毫无违和感。后来装修队撤了场，所有的办公用具全部各归其位，乔天霖又去买了道雅致的屏风放在他的大班椅后面，屏风的长度和高度刚好挡住休息间的木门。这样一来，整个办公室反而平添了几分儒雅之风。
　　从“盛记”回到“原创”，已经过了十二点半。乔天霖刷卡进了办公室，冲完凉便坐在了办公椅上，想着还要不要把明天开会需要的资料再过滤一遍。可他的手指刚碰到电脑的开关键，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来去找手机。
　　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信号灯时不时地闪着蓝光。乔天霖拿起手机，快速翻到短信栏，珮儿发过来的那条信息还安静地躺在那里：“面试过了，他们让我去开工。”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乔天霖的手指动了动，打了几个字：“恭喜你。”可这几个字在乔天霖看来简单又生硬，他盯着这三个字看了许久，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掉。
　　他从来都不是个讲究繁文缛节的人，他不知道除了恭喜还能说些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床沿边坐了下来。而且，他和她的关系本来就属普通的朋友，冷淡生硬也好热情如火也罢，又有什么影响？
　　乔天霖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然后脱了鞋子，身体靠在了床头。如果说不只是普通朋友，那么最多也就是童年的玩伴，比别的陌生人多了些愉快的回忆罢了。只不过他对这个童年玩伴的关心和照顾超过了他们的交情，这让他还有些不适应。他乔天霖到底是发的哪门子善心，这样地去帮助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是啊，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可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是林珮儿。当林珮儿这个名字在乔天霖的脑海滑过，他那颗坚韧的心又是不争气地柔软了起来。
　　乔天霖摇了摇头，不行的，那是个好姑娘，不应该和他这样的人有些什么瓜葛，她应该拥有清清白白的人生，就像她那对澄澈的眸子，掺不进任何的杂质。
　　心里面有事，乔天霖索性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一天的劳累让他感到疲乏，他睡着了。睡着了的乔天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又回到了快乐无忧的童年时代。
　　童年时代的乔天霖戴着一顶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草帽，穿着件汗湿了的短袖，手里拿着两根捡来的树枝，在烈日下一直向前奔跑。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比他小的孩子，到底有多少个，他是数不清的。反正他知道他跑去哪里，他们就一定会跟到哪里。
　　那肯定是暑假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孩子？那肯定是夏日里最热的一天吧？不然怎么会那么热，热得柏油马路上的石渣都盖不住底层的柏油，那柏油全都浮了上来，黏着鞋子都跑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