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06-19 23:30:32
　　14、
　　两人很快进入雾霭范围。刚才大河中一直有水流声，但在雾霭里，河流仿佛静止了，没有丁点声音传来。两人摸索前行。倏忽间，前方豁然开朗，他们走出了雾霭。然而在十几米开外，又有雾气凝聚着。两人回头看去，只见身后月光映照在河流树林里，一派清明，风光正好，哪有什么雾霭？
　　见此情形，小娥吓得面无人色，不敢动弹，“不去了，不能再往前了，这是山神的警告，再莽撞的话，山神要降罪的。”
　　李初一哪肯罢休，他安抚道：“要不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你放心，要是山神怪罪，也怪不到你头上。”见她还是不乐意的样子，又说，“如果再转回来，我们就离开。你看好不好？”

　　他哪里知道，小娥是担心他回不来。
　　李初一说罢也不等小娥点头，转身便向河中走去。
　　“啊呀，”小娥惊叫了一声，“你这是…”
　　李初一笑了笑：“我从这里试试。”
　　他猜想从雾霭中行走定会重蹈覆辙，不如走水路，说不定会有收获。
　　然而刚刚踏足水中，他便生生吓了一跳，水太冷了，冰凉刺骨无法形容其冰冷程度，一刹那间，他的下肢几乎失去知觉。这使他心生恐惧，心说这个探险行动本没什么必要，别为此送掉小命。
　　但他在小娥面前夸了口，又已开始行动，这时再打退堂鼓不免让她耻笑。自尊心作怪之下，他一咬牙，继续行进。
　　日期：2019-06-19 23:33:59
　　此处的河岸与先前有点不同，狭窄了许多，大概三十米宽的样子。
　　李初一在河边只走了几步，便明白了河流为什么如同静止一般没有声音。河水有点粘稠，像是凝结了，行走其中，每迈一步都无比艰难。河底有一股强大吸力，要将他牵扯下去。他不由生出莫名感，觉得自己的身体很重，他快要被自己的体重压垮了，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再细想想，才发觉是河水很重，这条河很沉重。
　　这超出常理的现象让他疑惑不解。山村里各种用水都来自河流，只不过取水点更靠近下游，同一条河流，那里没有问题，为什么靠近雾霭处便生出这类怪事？

　　或许只是幻觉。最简单的办法是不予理会。他如此告诫自己。
　　李初一大喘着气，一步步向前移动，动作如同被拉长的慢镜头。而在小娥眼中，只见清冷暗淡的河面上，有淡淡的水汽氤氲，一个若有若无的黑影浮在水面上，以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漂移着，无声无息，如同幽灵。小娥打了个寒颤，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五分钟后，李初一还是进入了雾霭之中。
　　雾霭里的可视度极低。他能看到水面上有些倒影，那是雾霭悬浮在水面之上。倒影中的雾霭似乎在旋转。他的身体越来越重，好象河底有个巨人悄悄握着他的两条腿向下拉扯。他很想躺倒在水中。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在水面上浮起。

　　他这样想着，转眼便被这个念头诱惑着向水面扑去。事实并不总是如愿，幸好也不是很坏，他没有浮在水面上，却浮在水下，他的身体在河中静静悬浮着。他一阵欣喜，仿佛全身的细胞都轻快起来。
　　接下来的变化让他无法高兴了。
　　实际上刚开始他并没能察觉那个变化，直到在水中翻过身，看着岸边影影绰绰的枝干树叶，他才发现不对劲，那些树木变得高大无比。他脑中一转，便明白过来，那个答案像是雷电一样，将他震得要晕过去。
　　日期：2019-06-19 23:38:07
　　树木没有任何变化，变化的是他自己。
　　他在一点点地缩小，并正以极快的速度继续着。

　　他清醒地瞪着双眼，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小，心中被恐惧充满。他很想大叫一声以发泄心中的情绪，可最终没能叫出声，因为他已变成婴儿一般大小。他长出一口气。这口气瞬即消散在水汽中，如同他的身体一样。他彻底消失了，被这条河流融化、吞没了。但他的意识还在，他惊恐万分，大叫起来。
　　大叫声中，李初一再次有了感觉，他正全身冰凉，站在水中剧烈颤抖。若有若无的雾霭在水中荡漾变化着，被河流一点点向下拉扯。
　　它能吃掉光吧？他这样想。
　　或许还能吃掉时间。他又想。
　　我差点迷失了。他继续想着，其实我早已迷失了。
　　这是不是某种征兆？前方等着我的是灾祸或在反射我的未来？他不停地胡思乱想着，无法自抑。

　　在思绪混乱中，李初一慢慢积聚力量，气沉丹田，猛地发出一声呼吼：“嚯…”
　　随着这一声，精气神重新凝聚起来，他又能动了，抬腿行走的一刹那，他看到了腿上的情形，两条腿浸在水中的部分比水上的细了许多，就像被无形之手捏细了。他心中一寒，再次大吼一声，抛开负面情绪，气喘吁吁地继续前行。
　　水下出现某种震动，似乎来自地底，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张十四曾说过雨后打雷之事，难不成是地底在打雷？
　　又走了二十分钟，李初一几乎坚持不住了，两条腿不但失去知觉，且已细如竹竿，却重逾千斤。他很想就此躺下，幸好心中那股气警醒着：要么变成水鬼，要么快点走到头。
　　前方雾气更加浓郁。
　　浓雾中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那是山崖，到头了。

　　日期：2019-06-19 23:40:51
　　越往里走越安静。地底的震动却越来越强烈，这是一种无声的震动，极为奇特，仿佛河流正在沸腾，然而它们沉静如水地扮演着水的角色，沉静如水。
　　山崖下有一个洞口。洞口有三米高，标准的半圆形。洞口边缘非常整齐，像是被模具模切而成。
　　河水正是从洞里缓缓流出。
　　此时的河流已不能称之为河，只是一条三四米宽的小溪，浅浅地漫过足踝，依然没有流淌的水声。河水本是透明的，现在却呈现浓浓的黑色，那是河床的颜色所导致。黑色的河床并非石头材质，很平整，不知是河水冲刷的效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河水不像在流淌，而是像生命体一样在蠕动，它们蠕动着向下游而去，悄无声息，很是古怪。
　　站在洞口，李初一看着前方十米长的通道，看着尽头那道水汽般的幕帘，感觉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