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得风生水起的故事》
第37节

作者: 白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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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辞恍然大悟。
  朱说的孤苦伶仃,这下就全说得通了。
  朱家那边的境遇姑且不提,包括范仲温在内的那四位范姓兄长,想必都是范墉的正室陈氏所出。
  而范仲淹的生母谢氏,则仅为其妾,随着范墉早亡,便被正室逐出家门,不得不带上属于自己的微薄奁产改嫁旁人,方能维持生计了。
  范氏的家产统统归陈氏及陈氏所出的四子所有,日子自然过得比朱说要富足滋润。
  既是这样,也不存在要讨回公道的问题。
  哪怕按照律法,在范墉的遗产分配上,朱说虽非嫡生子,可落到分文不得的地步,定是吃了一些亏的。
  要是当年能及时付诸诉讼,说不定也能讨回来一些。
  然而谢氏挨了欺负后,默默选择远走,如今时隔多年,尘埃落定,谢氏早已改嫁,朱说还念着日后归宗复姓。

  这么一来,即便陆辞有的是办法,也不好施展了。
  甚至对计划着改回旧姓的朱说而言,怕还得适当维系同范氏族人的关系。
  陆辞思忖片刻,又问:“你难得回苏州来,不去那边一趟,也无妨么?”
  朱说轻轻叹息。

  因说话的对象是陆辞,他踌躇片刻后,便决定不做任何隐瞒,而是将最根本的原因道出:“贸然回归,族人或会认为我有所觊,难免多有思虑提防。我并无此念,如若平白无故惹起风波,反倒不美了。”
  能言善道如陆辞,这下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在他看来,要怪只能怪这万恶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以及范父生前,竟未给妾氏做任何身后的打算。
  不过他也不必多说——毕竟从朱说方才所说的话中,不难看出,朱说对陈氏那边的心思,其实是一清二楚的。
  此刻朱说一穷二白,忽然上门去,轻则被当做打秋风的穷亲戚,惹来对其母谢氏的一些恶意揣测;重则被当做觊觎范氏家产,处处警惕戒备。
  陈氏当年做得出直接将抱着两岁幼子的谢氏扫地出门的事,对家产的看重,也就可见一斑了。
  在沉默的气氛中,陆辞不动声色地翻开了早已倒背如流的《论语》,冷不防地忽然出题道:“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所谓四者何也?”
  朱说条件反射地挺直背脊,不假思索地答道:“对: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谨对。”
  陆辞严肃地点了点头,不给朱说多想的机会,继续出下一题了:“作者七人矣,请以七人之名对。”

  何以解忧?
  唯有做题。
  起初陆辞只是想转移一下朱说的注意力,不再继续那个令人不甚愉快的话题, 后见朱说迅速进入了状态, 也不知不觉地跟着认真起来了。
  等连续考过朱说十题, 都被他答对后, 朱说便很自然地接过陆辞手里的《论语》,象征性地翻开几页,考校起陆辞来了。

  二人一问一答间, 在外奔波了一下午的李辛,也终于回了邸舍。
  他连饭菜都不着急用,风风火火地就冲到陆辞房前, 急急忙忙地叩响了门。
  陆辞与朱说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几分在兴头上被打扰的无奈。
  陆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请进。”

  李辛得了许可,立马将门推开, 脸上还带着跑出来的红晕。
  看出他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陆辞挑了挑眉:“李郎今日的进展,似是不错。”
  李辛哈哈笑了起来:“多亏陆郎妙计,除却两家还在犹疑外, 另外五家已欣然同意了!”
  庄园内共有庄户二十五家, 他一口气就跑了七家, 达成的更是超过半数,无疑让原还有些忧虑的李辛吃了一颗定心丸。
  “如此甚好。”陆辞莞尔:“我方才去了趟官衙, 途经要闹处,替你瞧了眼扑买具体的时期,就在十月初一。牙人也已替你订好了, 配身牌的虽要价高些,但胜在妥当。你如今进展顺遂固然是好,但也莫要疏忽大意,金银更是能早些备好,就早些备好。这是免得一旦收到那几家联手阻挠,说不定就将迟过那日了。”
  听陆辞已安排好了自己尚未想到的这些,李辛顿时感动万分。陆辞建议他雇佣价略高一点的具牌牙人,他当然也毫无异议。
  可听到后头,又忍不住担忧起来:“那几家人都财力雄厚,平时多有乖张跋扈,官衙之中又识得不少人,此番失利,难保日后不怀恨在心……”
  陆辞神色淡淡地打断了他:“虎口夺食,自是难求两全其美。只看李郎决心有多大了。”
  他口吻温和,面上也未露出丝毫不悦来,李辛心里却莫名一颤,呐呐地住了口。
  只再坐了片刻,就以一身臭汗、着急回房洗漱为由,不再打扰陆辞和朱说了。
  他出门后,朱说就皱起了眉,摇了摇头。

  陆辞将《论语》摆回书架上,无奈道:“瞻前顾后,喜形于色,难成大事。”
  朱说也轻哼一声,冷淡道:“陆兄替他忙前忙后,回来还得为他出谋划策,结果不得几句感激不说,我听他方才那话的意思,倒像是埋怨陆兄出的主意还不够好,才叫他开罪了那些富户了。”
  陆辞对李辛的性格一早就摸得清清楚楚,既没真心结交过对方,当然也不存在失望,更不在乎对方的性格缺陷是否值得深交了。
  听出朱说语气里的几分打抱不平,陆辞忍不住笑道:“此地民风虽不比一些州县来得彪悍好讼,却也称得上政通人和。观秦公祖方才判案,开明而不失灵活,绝非短视庸人。”
  “那些人为泄愤而暗地里使些绊子,确实在所难免,可只要他稍微冷静一些,开始就稳住阵脚,便伤不了根骨,顶多动得些许皮毛。”

  至于李辛守不守得住这份空手套白狼来的财富,就得看他自个儿本事了。
  陆辞可没有送佛送到西的慈悲,有的只是要让当初逼得陆母无奈出走、奁产也被夺走多半的孙家吃个大亏的报复心。
  见朱说还是沉着脸,严肃里带着明显的不快,偏偏面颊还残余着一点婴儿肥,于是威慑力不足,而可爱却是有余了。
  陆辞假装没发觉这点,暗暗忍住笑,忽道:“与李郎打交道,真算起来,就剩这么几日了。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我为他再停留几日,补好缺口,就带你换个地方如何?往后山高水长,不定有相见之日,你也莫同他计较什么。”
  朱说不由一讶:“陆兄不是说过,要在这住上个把月才回密州去么?”
  陆辞笑道:“那不过随口一说,朱弟怎能当真?看来朱弟是忘了我此行目的,可不只是增长见闻,游山玩水了呀!李辛的正事已起了头,我的可还原封未动呢。”
  他的陆兄这一路上,表现得可谓是优哉游哉,不论做生意也好,结交新友亦然,助人为乐也罢,都是游刃有余的。
  唯一那么一次勃然色变,原因却让他极为哭笑不得——仅仅是两盅放过了头的蜜奶酥而已。
  以至于自己也被这放松从容的姿态所感染,认认真真地观览沿途的山光水色,蝉鸣鸟语,涧涯空影来,竟将此行的真正目的,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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