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对不起你...”阿姜闭眼:“我曾说过,这世上天赋心性配师从苍夙的人只有晏祈和他......”她咳嗽起来,心中哀恸再说不下去,抬眼看向混沌的天空良久无言。
“你到底有多恨他。”
“我没有......他是晏祈的师兄......我当时觉得他们都不是东西......我想师父,我一定是疯了...”戚莲站不住了,她抱膝蹲下:“我为什么......我只是不喜欢他。”
“我以为你是喜欢他的。”
戚莲心头一颤。
“我告诉你,没有哪只鬼的心思是瞒得过我的。”她微微冷笑:“你若真心悔过,便不枉我带你来这里。”
光影交错,景物翻转。淤泥崩塌化作血海汪洋,忘川水逝露出累累白骨。腥风阵阵,哭嚎声声。俨然一幅地狱之景。
“不是每一个罪孽深重的恶鬼都能来此忏悔。这里会将来者最原本的心性还原出来。”阿姜踏上微波荡漾的猩红血海:“晏祈把这里借给你。如若你真心悔过便可安然立于血海之上,离开这里。”
“我......”戚莲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缓缓地遮住双眼。她的嘴唇颤抖着,努力的想要表达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跪了下去,发丝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衣裳也揉进淤泥里。下一刻她放声大哭。她说不出口,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罄竹难书,但她真的悔了。
她记起很久以前,晏祈对她说:心中只有仇恨的人,活着的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那时她以为晏祈是在推脱,是在讽刺。她气急了,扇了晏祈一个耳光。后来,她的内心愈发扭曲,她折磨所有与师父之死有关的人,她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她的悲痛。但她唯独动不了那个杀死自己师父的人!就连她的手下自己都碰不得。她变得疯狂,变得不择手段。她为所欲为,到处害人杀人,肆无忌惮。如此这般她终于触碰到了苍夙的底线,她害了苍夙的徒弟。晏祈再护不了她,她被苍夙一剑封喉,按下黄泉。
多少人羡慕她活得肆意潇洒,但她知道那都是些混账才有的想法!她到底是错了,她也觉得自己活的恶心。她痛苦的嚎叫,撕心裂肺。
阿姜始终在一旁注视着戚莲,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不忍,不忍让自己的耳朵再承受如此非人的折磨。她上前提起戚莲的衣领将她扔出血海。
心性是无法逆转的,一出血海戚莲便不再是方才的戚莲了。她渐渐止住哭声,甚至觉得自己哭的莫名其妙。
“就这样吧,我是帮不了你了。”阿姜本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强行止住言语,回首望向远处的幻境,神情极不自然。
戚莲见她这副模样,心一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所见之处只有滚滚的青烟。她只得出言询问:“怎么了?”
阿姜收回目光,平静道:“晏祈来找那条傻蛇了。”
戚莲一声哂笑:“罚了什么?断了胳膊还是断了脚?若我有这么不听话的手下,一定废去手脚,再挑了筋脉。”
阿姜眨眨眼,摇头道:“扇了一记耳光。”
戚莲讽刺道:“不错啊,仁慈高尚,善良大度的晏祈也会扇属下的耳光了。”
阿姜又摇头:“不是,他自己扇的。”
戚莲冷笑:“废物就是废物。活得像狗一样。”
“行了!”阿姜实在受不了戚莲的冷嘲热讽,抬手指向幻境深处:“指望你悔过就是痴人说梦。正好晏祈来了,你有什么想说想骂的都对她发泄去吧。”
戚莲闻言脸立即就泛起一层青黑,她踉跄一步,心口一阵剧烈的抽痛,颤栗自胸前漾开。她明白了,她对晏祈是恐惧,是源自灵魂深处无法抑制的恐惧。
“不要!”她脱口而出,说罢又有些后悔。
“那你想怎样?直接让你这样的恶鬼转世必然是祸世的命格。”
戚莲耸肩道:“我哪也不去。我就呆在酆都。”
“我酆都要你这祸害做什么?”
戚莲挑眉:“我祸害?”她举起右腕当着阿姜的面‘咔嚓’一下掰断,笑吟吟道:“啊,真疼。”说着又随手接了回去。她将手伸向脖子,折腾了半天无奈地摊开手:“果然还是阿姜手法好,折不断。”
“我不需要帮手。”
“你需要。”
阿姜摇头:“不是每只鬼都断头断手的。”
戚莲依旧道:“你需要。”
“好我需要。”她蹙眉:“酆都等我。”
戚莲得意地笑笑,甩开衣袖,哼着小曲顺着川流离开了幻境。
阿姜猛地甩出袖中的祭剑。那剑‘噌’地钉入地面,清冷的光辉于剑身一闪而过。鲜血从阿姜的指尖滴落,如断线红珠。她压住伤口,仍止不住血流。
剑开始震动,嗡鸣不止。
“我并非袒护她......”她轻抚长剑冰冷的刃口:“我的立场始终如一。”
强烈的气浪荡开她的手。阿姜后退一步,衣袂微动。
“我明白。”祭剑应召化作一道清光入鞘,所经由的幻境崩塌粉碎:“有劳了。”
阿姜屏息垂眼,向那声音传来之处深深下拜。而后,面朝着那个方向缓缓后退,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显得沉重无比。
忘川水声滔天,盖不过她胸口擂鼓般的心跳。手臂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却一直隐隐作痛。她一路退的极恭敬小心。直到退回城门外的大道上时她才慢慢直起身。尚未来得及松口气,便被远处传来的惨叫声吓了一跳。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城中。真是累,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操心了。
“正没处撒气呢。”戚莲手中提着一只鬼,将那鬼的脑袋生生拧过一圈,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连着身体:“少做梦了!一个废物报什么仇?”
“天啊!她出来了!快跑啊啊啊啊啊!”原本打算一拥而上的众鬼凄厉惨叫,疯狂逃窜。戚莲放声大笑。
“果然不该留你。”
戚莲止住笑,将手中的鬼往路边一扔,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拖着脑袋连滚带爬地逃走。她转过身:“你答应过了,这么快就反悔?”
“是。”她与戚莲擦肩而过,径直向前。戚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阴沉着脸默默跟上。
“自己倒一碗喝了,赶紧过去。”阿姜歪倒在木椅上,说不出的疲惫。
戚莲没动,她望着门外横于湍急河水上的三层巨大石桥。石桥的一端在不远处,另一端隐入彼岸滚滚青雾之中。桥上鬼来鬼往,死气沉沉。
“你不管吗?”
“我管什么?”
“通过哪座石桥,就会拥有与之对应的命格。你就不怕他们乱来。”
“条件不符无法通过。”阿姜似乎很有耐心:“再者,关于命格哪有那么严格的界定。”
“那若不喝汤呢?”
“过了桥才能喝汤。”阿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抱有这种心思是过不了桥的。”
戚莲笑容灿烂:“那我肯定过不了啊。”
“所以让你现在喝。”阿姜起身不紧不慢地靠近:“没有记忆便没有牵挂与不舍,没有贪念与欲望。放下恩仇,才有重新开始的资格。”
“那为何不每只鬼都灌一碗汤?这样再凶恶的鬼也会变温顺。”
阿姜莞尔:“试问,凭什么?犯下滔天的罪孽,为何还要再予其重新开始的机会?酆都没那么多闲人,任凭他们自生自灭去。只要不伤害其它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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