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林眼皮微动,装作刚醒过来的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从对方的话中,李景林认为对方并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
“这是哪儿?”
“新沟。”
李景林叹了口气,这劳什子新沟是哪儿他怎么可能知道。
“大哥,能借你手机给我用下吗?我打个电话,让我朋友来接我,您放心,我朋友一来,肯定有心意送上。”
那中年汉子闻言先是无声一笑,接着纳闷问道:“兽鸡是啥鸡,看你也是个上尉,别整那些虚的,整几个银洋给哥几个就成。”
银洋?
李景林知道这个,在剧组经常碰到过。
这老乡不跟自己要钱,要银洋?
结合他目前的环境,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自己该不会穿越了吧?
即使是最穷的贫困人家,也不至于家里连个电灯也没有呀?
而且还不知道手机是什么,这年头连**十岁的老太太都知道出门带手机了,还有不知道啥事手机的?
“大哥,今年是哪年?”
“民国二十七年!”
民国二十七年,27+11=38,今年是1938年?
抗日战争?
卧槽,完犊子了!
眼前一黑,被沉重打击的李景林受不了这刺激,再次昏迷了过去。
梦里的环境错综复杂,时而是现代的各种生活,刷微博,聊微信,各种跑场转场,甚至梦到自己功成名就,成了一位大明星,以往欺负他的人都在四周小意奉承着他。
忽然又是电视电影上各种抗日战争的剧情,鬼子杀人,土匪抢劫,甚至自己被当成逃兵要被打靶。
等李景林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是被门外的吵闹声吵醒的。
房间很小,大约也就是十来个平米。
想起昏迷前的事情,他有些想哭,看来昏迷前的事情不是做梦。
先活下去再说!
肚子实在太饿,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猜测昏迷的这几天估计都没吃过东西。
好在身体还算撑得住,他揉了揉后脑勺,发现后脑勺有个大包,估计是在片场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浑身别的地方倒是没怎么受伤,他放下心来,撑着身子来到门外。
“二小哥,给俺尝尝!”
“大个儿,接着!”
“哎,这儿!这儿!二小!”
院子里有十几个当兵的,有的人依在墙角下,有的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还有几个人围在一起似乎在下棋。
中间有三个人在闹腾,两个人在那抛来抛去着一串辣椒,折腾着中间的那个山东口音的士兵。
这时候昨晚上看他的那个中年汉子从门外进来了,院子里顿时就静了下来,可以看出来,中年汉子在这里还算是比较有威信。
“一群蹩犊子玩意儿,都特娘的吃饱撑的,净整些没用的!”
一个满脸麻子的少尉嘿嘿一笑,“恰个啥子的饱呦,昨晚才分了半个窝窝头,喝的还是半点油星都莫得的南瓜汤,放屁都莫得窝窝头滴味道!”
中年汉子闷头坐下,“现在还有窝窝头,怕过几天连面糊糊都整不到!”
话音刚落,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中间玩闹的那个大个子停下问道,“大勇哥,上头是不打算收留俺们了?”
中年汉子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
“嫌弃咱们成分太杂啦,有西北59军的,有地方整编的预8师的,还有东北军114师的,乱七八糟的一片,没人搭理咱们。”
李景林这才注意到,中年汉子是个准尉,众人都隐隐以他为首。
谁知道中年汉子却是把目光投向了他,“哎呀,长官你醒啦,真是太好了,这下大伙有救了!”
李景林有些懵逼,他不知道中年汉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多小时候后,李景林勉强认全了院子里的人,同时也算是明白了目前自己的处境。
中年汉子叫许大勇,大家都叫他许老大,东北奉天人。武汉南岸战役失败,院子里的人都是从辛潭浦跟金牛溃退下来的。由于当时败得太快,溃兵们乱糟糟一片,是许大勇这个老兵痞带着众人撤了下来。
至于一路上是如何惊险躲过小鬼子的搜索,众人没提,李景林也猜得出来,当初必定不止这么点人。
众人也算是围绕许大勇成了一个小集体,毕竟报团取暖对于这些溃兵来说,已经成为了潜意识的行为。
同样,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周围的溃兵没有搜自己身上的东西。
他是中央军的人,而且还是个上尉,在这些溃兵们看来,中央军的一个上尉最起码抵得上他们的一个中校,甚至像西北军、东北军的上校,在中央军的上尉面前也不敢炸刺。
在他们看来,救下了自己,应该是有好处的。
只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他只是个冒牌的。
现在他所在的新沟镇收容站没啥补给,武汉会战打得极为惨烈,最关键的是武汉三镇还是丢了,大量的补给都落在了那里,新沟镇根本就没有能力对收容站的溃兵们补给。
收容站已经涌进了数千的溃兵,对于这些已经被日军打得没了魂的士兵,哪个军事主官也不愿意领走,于是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一群人或坐或躺地在院子里,脸上的麻木清晰可见。
李景林已经醒来一周了,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他深刻地明白了,民国真的是个人吃人的社会。
别看课本上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一句话就概括完事,只有真正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才会明白现实的残酷。
在他看来,没有房子,没有存款,打工赚钱已经是颇为艰辛的生活了。
但是跟他目前的处境比起来,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屁事。
原本他在众人心中还算有点威慑力,但是过了几天,大伙儿都知道这个上尉似乎被炸傻了,也就渐渐失去了敬畏,不再拿他当瓣蒜了。
李景林现在跟周围的人想的一样,就是填饱肚子。
从没挨过饿的他,第一次感觉到饿肚子原来是如此地难受。
本来他还想趁着这身皮,找镇上的几个大户化点缘,在亲眼目睹两个溃兵被宪兵击毙后,彻底没了这个想法。
他很不理解,这群溃兵难道不知道武器的重要性吗?
只要手里有枪,怎么不能搞到点吃食呢?
因为此时整个院子里,只有海生有把中正长枪,而湖南佬刘麻子的马牌撸子,一发子丨弹丨都没有,中看不中用。
院子里还有个湖南佬就是二小,大名小名都是叫二小,但是他却跟刘麻子尿不到一个壶里,俩人还不如跟别的人亲近,具体原因大伙也不知道,也没那个心思打听。
“王八盖子滴,要是有个辣椒,那就美哒!”
说完这句话,二小就瞪向了这伙人里年龄最小的山东人狗春。
狗春是滕县人,今年才十七,日本人顺着津浦路南下,果军一路败退,狗春刚割完猪草,在回家的路上就被抓了壮丁。
随后他就跟着部队一路败退,从山东退到湖北,从黄河退到长江,从北方退到南方。
由于大个儿也是滕县人,而且是个干了七八年的老兵,就这样带着他继续退到了收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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