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商帮——鲜为人知的一品红顶商人,波谲云诡的天朝政商关系》
第8节

作者: 龙在宇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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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9-03-23 10:24:51
  鹿富晨竖起大拇指:“李大人果真慧眼如炬,说的一点没错。”
  文知雪说:“没想到大人日理万机,还知道草民。”
  李一功淡淡一笑:“你可不是什么草民,而是关中首富文善达的掌上明珠。我既然抓了文善达,怎能不知这些!”
  一想到父亲寿筵上被抓,文知雪心中一阵绞痛。她按捺住情绪,说道:“李大人志趣高洁,秉公执法,既是抓了家父,定有抓他的道理。不过凡事兼听则明,我等身为家属,也要为父亲辩白几句,望大人明察。”
  李一功将手一挥:“假如鸣冤,你们来错了地方。方才说了,大家都是雅士,谈金石我乐于作陪,若是谈公事,改日请到衙门。”
  文知雪着急道:“我们也想去衙门,奈何大人避而不见。”

  “放肆!”鹿富晨呵斥道,“李大人乃朝廷钦差,身份何等尊贵,岂是说见就见的。”
  盛宇峰见气氛紧绷,赶紧出来打圆场:“李大人说得没错,如此风雅之地倒不是谈公事的地方。晚辈爱好金石,今日有幸遇上大家,正好请教。”
  “好啊。”李一功说,“能与青年才俊切磋,我求之不得。”
  一谈到金石,李一功滔滔不绝,盛宇峰对此钻研日久,自然能对答如流。暮色渐浓,李一功谈兴稍歇,抖了抖袍子:“后生可畏。盛东家对金石的造诣,比起当年的我不知强了多少。可惜时辰不早,我还有公务在身,不能久留。”
  见李一功要走,文知雪赶紧说道:“大人,民女还有话说。”
  李一功微笑道:“我说过,此处不谈公务。”顿了顿,他又说:“你说本官避而不见,我想要么是误会,要么是下面人自作主张。真有公事要谈,明日请到总督府来。”
  见李一功如是说,文知雪感激道:“多谢大人!”
  盛宇峰也是一脸兴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镂雕玉壶,递给李一功:“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李一功瞥了一眼玉壶,说:“这是什么意思?”
  盛宇峰说:“大人切莫误会。谁不知你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我等岂敢有邪念。但诚如大人所说,能在此处相遇,必是同道中人。所谓君子必佩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一座玉壶,就当是雅好金石的文友之间交流。”

  李一功说:“既是交流,我却无一物相赠,岂不是占人便宜。”
  盛宇峰说:“倘若一物换一物,与市井小贩何异,岂能称得上一个雅字。再说有幸遇上金石大家,一番教诲受益终身,又岂是几个物件所能比的。”
  “你倒是会说话。”李一功哈哈一笑,拍了拍盛宇峰的肩膀,接过了玉壶。
  日期:2019-03-25 09:29:59
  第四节明代碾玉圣手陆子冈:从自作聪明到自寻死路
  川陕总督哈占进京,官居二品的刑部侍郎李一功便是总督府内的最高长官。有了前一日的相聚,今日总督府侍卫态度大不相同。他们笑脸相迎,将盛宇峰与文知雪带到后院书房。
  李一功早就等候在书房内,见到客人,他起身拱手道:“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文知雪虽长在深闺,很少抛头露面,但却听父亲说过,官员在书房会客,无异于一种礼遇。只不过,书房迎客的官员通常会穿便服,今日李一功却头顶红起花珊瑚顶戴,穿着九蟒五爪蟒袍,与风雅的书房显得格格不入。

  书桌上,摆放着盛宇峰相赠的镂雕玉壶。昨日回府路上,盛宇峰喜形于色,说李一功肯收下玉壶,没准事情就有转机。这可不是普通玉壶,而是出自明代玉雕巨匠陆子冈之手,是价值连城的子冈玉。李一功精通金石,绝对是一位识货的行家!
  落座后,李一功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来定是为了文善达之事,有什么话直说吧。”
  盛宇峰说:“历来官府拿人,都会说明缘由。如今文叔父被抓有一阵子了,家人却连他所犯何事尚不清楚,实在不合情理。”
  李一功摸着八字须,说道:“若为此事,我只能说无可奉告。文善达犯的乃是大案,不可与其它案子同日而语。别说你们了,就连总督府里好多官员都不知道内情。”

  看来父亲真是摊上大事了,文知雪不由得心头发紧。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说道:“无论家父所犯何事,相信李大人一定会秉公判案。只是家父是家父,文盛合是文盛合,似乎不应为了家父一己之事,让商号毁于一旦。”
  李一功瞟了文知雪一眼:“官府抓的是文善达,又没在商号门口贴封条。”
  “多谢大人。”文知雪点了点头,继续说,“但文盛合如今已是债台高筑,倘若真要是倒了,文盛两家自当责无旁贷,散尽家财以还债。可有些事,我等实在力有未逮,烦请大人未雨绸缪。”
  李一功抿了一口茶:“文盛合的风雨再大,也是你们自家事,用得着我来绸哪门子缪?”
  文知雪决心走出围魏救赵的险棋,说:“泾阳乃东西贸易枢纽,文盛合又是泾阳数一数二的商号。关中的棉布、巴蜀的木材,乃至兰州的水烟,许多生意都由文盛合经手。家父出事后人心浮动,无论是上门讨债的债主,还是催着要货的商家,文盛合都疲于应付,一筹莫展。”
  李一功把身子往后一仰,说:“如此说来,死了张屠夫,就只能吃浑毛猪。抓一个文善达,关中的百姓就得挨冻,全天下人就抽不上兰州水烟喽?”
  李一功的目光异常阴冷,盛宇峰几乎不敢正视。文知雪却毫无惧色,说道:“家父被称作文大善人,每年开春都会搭粥棚赈济十里八乡的饥民。如今家父锒铛入狱,施粥之事实在有心无力。望大人早作部署,安顿好饥民。”
  文知雪说完后,书房内陷入沉寂。李一功仰起头看着屋顶,手指不停敲打竹椅扶手。
  过了半晌,李一功重新把目光投向文知雪:“我知道,你这些话不是危言耸听。文善达是何等人物,若是抓了他,一点涟漪都泛不起,还算什么富甲天下的山陕商帮领袖!”
  “大人明察。”盛宇峰似乎看到一缕曙光。
  “但是,”李一功突然话锋一转,“这番说辞却也是自作聪明。”
  李一功拿起桌上的镂雕玉壶,把玩起来:“昨日盛东家送的礼物,实在贵重。起凸阳纹、镂空透雕、阴线刻划皆尽其妙,不愧出自碾玉圣手陆子冈之手。盛东家于金石造诣颇深,想必对陆子冈其人其事应当了然于心吧?”
  不待盛宇峰作答,李一功淡淡笑道:“陆子冈是晚明江南人,更是名动一时,技冠古今的金石大家。他自幼在苏州城外一家玉器作坊学艺,年纪轻轻便技压群工。明穆宗闻得其名,让他在玉扳指上雕百骏图。陆子冈没有被难住,仅用几天时间就完成。他在小小的玉扳指上刻出重峦叠嶂的气氛和一个大开的城门,而马只雕了三匹:一匹驰骋城内,一匹正向城门飞奔,一匹刚从山谷间露出马头。仅仅如此却给人以藏有马匹无数奔腾欲出之感,以虚拟手法表达出百骏之意。自此,子冈玉便成了皇室专藏。”

  李一功又说:“早年在苏州时,陆子冈对自己的作品便颇为自负,所有玉器均有刻款。然而,皇宫大内所用玉器是不准落款的,少年得志的陆子冈却是我行我素,自作聪明。万历年间,明神宗命陆子冈雕一把玉壶,他仅凭手感的内刻功夫,巧妙地把名字落在了玉壶嘴的里面。后来,这把玉壶碰巧摔碎,人们发现了里面的落款。一番追查之后才晓得,陆子冈在皇宫内的所有作品,全都有落款,只不过刻款部位十分讲究,多在器底、器背、把下、盖里等不显明处。还有一件玉雕龙,他竟把自己的名字藏在了龙头上。皇帝勃然大怒,杀了陆子冈。由于他没有后代,一身绝技随之湮灭,徒使后人望玉兴叹。”

  文知雪以前并不知陆子冈的典故,听了李一功的讲述,才意识到对方所谓“自作聪明”所蕴藏的寒意与杀机。文知雪强挤出笑容:“大人学贯古今,见识非凡,当真令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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