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出口袋里的香烟，烟盒已经空了。
　　这就是现实。
　　现实就是失去132元的唐徨，现在连买一包香烟的钱都没有了。

　　一个人，首先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其它的事
　　——包括报仇雪恨。
　　唐徨不知道武侠小说里那些身负血海深仇的侠客们，平日是靠什么生存的。就算是要利用杨炜这一身本事去当打手、当杀手，也要有渠道才行啊。

　　只可惜市面上还没有“滴滴打人”或者“滴滴杀人”之类的APP。
　　望着鸡排店里的设备和冰柜里的食材。
　　唐徨默默地打开设备，开张营业。
　　虽然是雨天，但到了晚间高峰期，鸡排店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来的大都是街坊邻居。
　　唐徨好几天没做鸡排，面对等候在店外的七八个顾客，难免有点手忙脚乱。
　　“老板，一份鸡排，一个酸梅汤！”一个刚下班的白领说。

　　“鸡排有，但酸梅汤今天没来得及做，实在抱歉啊！”唐徨回答。
　　“小杨啊，老规矩，花枝丸两份！”一个在附近开店的街坊说。
　　“好的，稍等啊！”唐徨回答。
　　“杨老板，两份‘强bao大鸡排’！”一个女顾客说。

　　“是‘劲爆大鸡排’吧？稍等啊！”唐徨回答。
　　他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只能埋头操作。
　　10分钟后，两份“劲爆大鸡排”终于出锅，他打包好两份鸡排，递给人群里的女顾客。
　　谁知对方接过这两份鸡排，然后扭头就走。
　　她还没给钱吧？
　　“现金还是手机支付？”唐徨急忙冲着店外的人群询问。
　　“连我的钱你也要收呀？”

　　女顾客的声音很酥、很柔。
　　唐徨的目光穿过人群，就看到雨中是一个撑着hello kitty图案雨伞的女生。
　　长头发，大眼睛。
　　长得很漂亮，很秀气，标准的漫画美女。
　　而且从头到脚居然透露出一股清纯的气质。

　　没错，是“清纯”！
　　唐徨的脸色变了。
　　那天晚上猫眼里的惊鸿一瞥，他见过这个女生。
　　隔壁602的诗淇！
　　她来做什么？

　　搞事情，绝对是来搞事情的！
　　来买鸡排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肯付钱？
　　如果这个逻辑成立，就意味着诗淇可以到自己店里来吃霸王鸡排，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同样可以去诗淇家里享受“霸王鸡”的服务？
　　唐徨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熟人归熟人，买卖归买卖，这个……钱还是要付的啊！”唐徨有点结巴。

　　“哎哟，人家出来得急，忘记带钱啦！就连手机也忘在家里啦。”诗淇的声音很委屈。
　　然后她轻轻咬了咬下嘴唇，寻问唐徨：
　　“要不，你晚上到我家里来收钱吧？”
　　“……”唐徨。
　　这绝对不是什么暗示
　　——根本就是“明示”！
　　唐徨深深地吸一口气。
　　自己这边还有一大堆烦心的事，现在不是招惹这辆公交车的时候。
　　大不了就当自己白请她吃两份鸡排算了……
　　唐徨没有回答，继续低头准备其它顾客的鸡排。

　　“那就这么定了哦，我等着你喔！”诗淇笑了，转着手里的伞飘然离去。
　　“那你就慢慢地等吧……”唐徨心想。
　　他决定要把杨炜之前在防盗门上装的“菜刀机关”重新设置好，今天晚上不管是谁来敲门，就算是用“查电表”的名义，他也绝对不会开门！
　　忙完晚间这一阵高峰，已经快到八点钟了。
　　夜色中的雨势不停，反而渐渐增大。
　　从细雨变成大雨。
　　店里的唐徨终于松了口气。

　　想不到下雨天的生意居然还不错，盘点今晚的收入，居然收了216元的现金。
　　再按照唐徨自己的计算方法，扣去食材成本和店铺房租，他将自己应得的90元揣进兜里，把剩下的钱锁进收银台里。
　　卖完收工！
　　他简单收拾了下店里的东西，准备先去买包烟。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店外忽然传来一阵发动机轰鸣声：
　　“呜——呜——呜——”
　　然后一辆造型酷炫的摩托车从雨中飞驰而来，“吱”的一声猛刹，停在了鸡排店门口。
　　摩托车上是一个穿着皮衣的年轻小伙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长得还算可以。
　　他没有穿雨衣，任凭冷冷的冰雨在他脸上胡乱地拍，浸湿了他那一头长发。

　　那是一头深绿色的长发，发型很像铜锣湾的浩南哥。
　　“……”唐徨。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cosplay古惑仔？
　　而且还是非主流版本的古惑仔？
　　“生意不错啊！”摩托车上的绿毛古惑仔望着店里的唐徨，似笑非笑地说。
　　“还行吧……是要买鸡排吗？”唐徨问。

　　“行啊，那就来一份鸡排。”绿毛古惑仔冷笑，然后翻身下了摩托车。
　　皮衣、皮裤，皮靴。
　　裤子上还挂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铁链，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现在的年轻人啊……”唐徨偷偷叹了口气。
　　生意上门，他当然不能不做。
　　于是唐徨重新扭开油锅开关，取出鸡排裹上面粉，放进油锅。
　　“嗞嗞嗞……”鸡排在油锅里唱歌。
　　“一天能赚多少钱？”绿毛古惑仔点燃一支香烟，漫不经心地问。
　　“哪里谈得上‘赚’啊，只能说是‘挣’。也就是挣点原料成本和房租水电。”唐徨无师自通，给出了一个生意人惯用的回答。
　　“是吗？那你怎么还有工夫泡妞？”绿毛古惑仔的语调忽然一转，厉声喝问：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唐徨一脸懵逼，茫然抬头。
　　他看得出绿毛古惑仔脸上的愤怒以及他泛红的眼眶。还有湿嗒嗒的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泡妞？
　　泡什么妞？
　　唐徨立刻惊醒：

　　难道又是隔壁602诗淇直播的粉丝，莫名其妙地找来了自己店里？
　　“朋友，你找错人了吧？”唐徨只能先否认。
　　他寻思应该怎样撇清自己和隔壁“诗淇小姐姐”的关系。
　　“找错人？你当我是瞎子吗！”绿毛古惑仔的脸有点抽搐，厉声说：
　　“这段时间里，她隔三差五就往这一带跑，我偷偷跟踪了她好几次，却一直没抓到什么证据！
　　直到今天下午，我在街对面的奶茶店里面，亲眼看到她进了你这家鸡排店，而且还和你说了半天话！
　　最后我看得非常清楚，她是哭着离开了你的鸡排店！

　　你还敢说你们两个没有关系？”
　　唐徨再一次愣住。
　　按照眼前这个绿毛古惑仔的描述，他指的“泡妞”，难道是下午那位“杨炜的女朋友”？
　　可是既然是杨炜的女朋友，和眼前这个绿毛古惑仔又有什么关系？
　　对啊！
　　绿毛！
　　唐徨望着对方这一头深绿色的长发，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背后一定有一个深沉且忧伤的故事……
　　唐徨还是要确认一下：
　　“她……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唐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不知道杨炜女朋友的名字，只能用“她”来代替。
　　“她？她是我老婆！”绿毛古惑仔喉出这一嗓子，眼中杀气腾腾。

　　“……”唐徨。
　　这个假借卖鸡排掩饰自己黑帮身份的杨炜，未免也太奇葩了一些吧？
　　放着碗里的苏姝和诗淇两块甜点不吃，居然去抢别人晚里的咸菜？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