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的手腕子摔得很重,开始的时候,她死活都不去医院治疗,二伯知道,她是不放心把大宝一人留在家里。经晓红妈的一再劝说,她才同意,临出门前,她还看着孩子掉了几滴伤心的眼泪。
正骨医院的医生给她的胳臂拍了一个片子,又做了一些处理,他们在那里又等了两个多小时,片子才洗出来。
二伯把片子拿给医生,医生拿着片子看了又看,告诉二娘,她的这只手腕已经被摔成粉碎性骨折,打完石膏以后,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嘱咐二娘回家后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能干重活,还要多补补钙,慢慢会痊愈。医生还建议二娘住院观察几天,二娘担心大宝,开了一些管跌打损伤的药片之后,端着打完石膏的手腕回来了。
二娘回来后,大宝见二娘摔成这样,老老实实地坐在角落里,像一个受伤的小鸟一样,眼里充满了恐惧,呆呆地望着二娘一动不动。见二娘一直看他,默默地爬过来,小心地摸着二娘的胳臂,嘟起嘴巴,往面连连吹气。
“要不,把大宝送回去吧,他都这么大了,他妈也能照顾他了!”二伯默默地坐在二娘旁边,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无可奈何地说。
“这孩子在咱们这里已经待了二十多年,冷不丁给送回去了,他能习惯吗?这样的孩子,不好伺候,再说他妈从小到大都没伺候一天,两天半新鲜过去了,她能照顾好他吗?”二娘恋恋不舍地说。
“这你想多了,她是他妈,孩子再不像样,她也得好好照顾。孩子回到自己家慢慢习惯了,农村的条件再好,也不如城里的条件。你是不摔,孩子是人家的,早晚都得回去,咱俩这么大岁数,眼看拿不动腿了,还是让他爸妈把他接回去吧!回去了,孩子也能享享福,省得跟咱们遭罪受。”二伯低着头,连连叹气说。他也知道孩子是留不住的,能送回去的时候送回去吧,都是自己的儿女,也没啥可说的。
二娘低头沉默了半天,她这个样子,以后也没法再照顾孩子,于是也点头同意了。自己老了,腿脚也不灵便,加手腕摔成这样,这孩子她也抱不动了,万一再有个头疼脑热,她也照顾不过来了,让他爸妈把他接走也是好事,她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大宝听说姥爷要把他送回城里,当时哇哇大哭。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爬到二娘身边,搂着她的脖子,呜哩哇啦又是一顿翻译,谁也没听懂他要表达的意思。二娘见他这样,眼泪当时流了下来。
两天后,大宝的爸爸开车来到二伯家,来接大宝回家。临走前,大宝两手扳着炕沿,死活不走。他张着大嘴瞅着二娘一边哭一边用手抹脸,闹得跟个花脸虎一样惨不忍睹。
大宝还是被他的爸爸强行给带走了,他哇哇的哭闹声,随着车后的一道烟雾,马在胡同里消失了。二娘站在院门口,手把门栓,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足足站了一个下午,才回到屋子里面。
二娘的胳膊摔成这样,连自己都没法照顾,她真的不能再留这个孩子。大宝被接走以后,屋子里面空空荡荡的,好像缺了很多人,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的,二娘哭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来。二伯见她这样伤心,劝她说:“城里又不是太远,交通又这么方便,你要是想大宝了,我们可以随时进城去看他。你整天这样发愁,还不得憋出毛病来啊?”二娘不说话,只是呜咽,她的体质也越来越差。
三个月的时间这样悄悄地过去了,二娘的手腕渐渐好转。她跟着二伯去医院卸了石膏,虽然这只手愈合得挺好,但是做起家务来,也大不如从前麻利了。
家里缺了大宝,二娘突然没事儿可做,她便闲了下来。生活没了规律,二娘脸也没了笑容,她也很少去外面走动,甚至二伯不在家的时候,她连吃饭都冷一口热一口对付了,最近一段时间,她的老胃病又犯了,而且一天一天严重了。
二娘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磨磨蹭蹭地到院外溜达,她在胡同里见人说:“老了,没用了。要是这只手还能干活,我还想把大宝接回来!”时间长了,胡同里的人只是笑,从来不做任何回答。
初冬的一天夜里,二娘围着一条棉被坐在炕头,她久久地望着玻璃窗的霜花,幽幽地对二伯说着:“大宝有段时间没来信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啥样了?等过了春节,我想去她家看看,也不知道他想我了没有?”二娘幽幽地说,大宝过得好与不好,都是她的一块心病,要是几天没了大宝的消息,她恐怕连吃肉都不香。她这辈子心里最放不下的,是这个孩子。
“那能不想吗,这孩子从小在身边长大,要不是你身体不好,我也不同意让她妈把他接回去。这孩子要是没有这病,该有多好啊!”
“可不是,这孩子要是没病的话,现在都能娶媳妇了,看看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己家的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前辈子造的那门子孽呀!偏偏让他长成这样,谁见了谁揪心,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黑暗,二娘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好好的,他妈也照顾得挺好的,你不要再担心了!这半夜三更的,不好好睡觉,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吗?再这么胡思乱想,我看你快得精神病了!”二伯躺在炕头,闭着眼睛说着。
“她妈真要是照顾得好,我也放心了!怕他爸妈都嫌弃他,不好好待他!”
“这你多余了,好好睡觉吧,啥事没有,人家条件那么好,你照顾得好!你天天这样愁眉苦脸的,啥事儿也想不开,别把自己折腾出毛病让儿女担心,算帮她们忙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孩子们还得顾你,这不是给儿女添乱吗?”二娘没有说话,她轻轻咳嗽两声,突然捂住了胸口“哎吆,哎呦”连着叫了几声。二伯急忙起身,见二娘脸色苍白,她蜷曲着身子,半天才喘一口气来。
二伯拉开电灯,见二娘的脸色憋得紫青,心说不好,她一定是得了急病,得赶紧去出门去找医生。
二伯这样想着,他迈出门槛的双脚,还没等走到屋门口,又退了回来。他是急着出门去找医生,可可村子里面除了一个老得不成样子的老医外,都是刚才学校门里出来的实习生,哪有几个能看病的医生啊,要是把病人带去给他们做实验,还不得把二娘耽误了哇!
二伯站在门口犹豫着,他的脑子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的事情。村里一个年轻的小大夫,给一个感冒的老人注射药物时,因为兑的药量过多,老人回家捂着胸口躺在炕头折腾还没到半个小时,过世了。后来,即使这个小大夫赔了老人的家属很多钱,却也买不回老人的一条性命。他回头看看在炕头折腾不成样子的二娘,怎么也不忍心把病情不明的二娘,送到他们的手治疗。
这样想着,二伯又返回屋里,在屋子里面急得团团乱转,待她再次出门去找人的时候,突然听见孙国栋家的黑狗,在院子里面大叫不止,他脑子里面立刻闪过一个念头:“赶紧把二娘送到县医院里!”于是,他连想都没想对二娘说:“村里的大夫,我实在是信不着,你在屋里再挺会儿,我去东院去找国栋,让他赶车把你拉到县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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