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一件衣服都能动心的人,也很难让人瞧得起。孙晓红望了望徐家的院子,闷闷不乐地回到屋子里面,她一头躺在炕,越想越生气,那又怎样,只能自认倒霉。 这件事儿要是让妈妈知道,她又该埋怨自己没脑子,做事儿不长记性。
掌灯的时候,一缕灯光从徐凤术家的后窗子里面射了出来。这道灯光像一个居高临下的监控器,在整个夜晚里,随时随地地监视着晓红家院子里面的一切。孙晓红悄无声息地坐在屋子里,望着这道不怀好意的光线,心顿生厌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从此以后,晓红在胡同里见到聂亚荣时,看她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印象大改,她不得不冷眼相对,刮目相看了。
徐凤术是个木匠,他家乍一搬到前院的时候,住的是两间破败不堪的土坯房,这间房子,因年久失修,随时的一场大雨,都有倒塌的危险。晓红妈见他家的日子过得可怜,把自己家里闲的那两间房子,借给他们住了一年多的时间,一直住到他们家盖了新房,才搬回去住。按理说,这样的帮助也算挺大,他们家可倒好,孩子大人跟应该的一样,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过。
他家两个男孩,而且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在胡同对面的小学校里念书。每天从门前走过,晓红妈都要往他们的书包里塞一些好吃的东西,他们也是一口一个娘的叫着,两家也没什么不妥的事情发生。后来,他们盖了自己的房子,一家四口才搬离了这个院子,也改了门道,以后孩子学,也不从晓红家门口走了,两家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冷淡起来。
想起以前,两家走动得也很好,有什么大事小情的,两家人你来我往,处得跟一家人似的。他老婆也不像今天这么可恶,真实人心难测,转眼无恩。晓红一想到那件红色衣服,心里非常别扭。
算了,丢丢了吧,反正也找不回来了,谁爱穿谁穿吧,权当救济贫困户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末为。晓红是想不明白,以前徐凤术家那么穷,四口人吃饭连饭碗都不够用,也没见她老婆有三只手啊。现在她竟然为了一件不能穿的衣服,丢了名声,值得吗?
晚,妈妈从菜地里回来,她知道这事儿后,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看着前院那扇后窗里透出的灯光,她半信半疑地想了半天才说:“丢了丢了吧,反正也找不回来了,前后院住着,为了一件衣服闹个半红脸,多让人笑话。你这样捕风捉影地乱猜,又没抓住人家,万一人家反咬一口,你可吃不了兜着走了!这女人,骂人跟唱歌似的,整天见人哭穷,不占点便宜,都得急红眼。德了,不是一件衣服吗,别她一般见识了,哪天自己进城再买一件吧!”她不是怕聂亚荣,而是觉得自己跟这样胡搅蛮缠的人,也弄不出什么是非来。
“这是姐姐用半个月工资买来的,我穿过一次,跟新的一样,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人给偷走了!跟这样的人家做邻居,早晚还得防盗,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倒霉!”晓红忿忿地说。她两眼通红,恨不得飞过墙去,给那个女人一顿狠狠的教训。
“生气也没招,你又不能门去要,去要人家也不能承认,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算是闹到乡政府去,也是活打官司是不赢,我看,你别去捅那个马蜂窝吧!既然她有胆拿了你的衣服,有胆跟你掰扯,惹她干嘛!丢一件衣服,也不能坏了年成。”晓红妈说着,走了出去,她叉着腰站在院子里,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四周的界墙都一人多高,要想爬墙过来,还得穿过园子,再迈过二道矮墙,才能到院子里来拿衣服。
这要是让院子里面的狼狗看见了,还不得把她扯碎了生吞下去啊!看来,这个贼的胆子也真是太大了。晓红妈在院子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她回屋后,见晓红还在生气,劝她说:
“ 偷人不富,宽绰一步,有啥了不起。她还她,我们还是我们,这年头,好人不贴标签,坏人也挂晃,走路不哼哼都是好人。这件事还得三思而行,又不能诬赖好人。如果衣服不是聂亚荣拿走的,这不是屈死旁人笑死贼吗?以后还是多加点儿小心吧!。”
晓红妈想的也不无道理,农村人没什么化,为了芝麻大的小事儿,两家如果起了冲突,万一谁的脑袋一热,指不定惹出什么祸患来呢。那麻烦可大了,到时候也不好收场啊。
晓红仔细想想,妈妈说得也对,这件事儿谁都不能怪,怪怪自己晾衣服的时候,没有把它挂在眼皮底下,这下倒好,给小偷钻了空子不说,还没地方申冤告状去,尽管孙晓红心里很不情愿,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了。当花钱买了一次教训。话又说回来,谁能想到挂在自己院子里的衣服,都能被人偷走,连看家护院的大黑狗都没汪汪一声,除了左右邻居能走动这么熟,那还有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用一件衣服看穿一个人,像这种雁过拔毛的女人,孙晓红还头一次见到。俗话说,碗边饭也吃不饱人,受穷的命,再能偷也断不了下贱。心穷,是脑袋顶座金山,也填不满贪婪的沟壑。孙晓红非常心疼自己那件不翼而飞的衣服,却也没有办法。
至此以后,晓红在胡同里再看见聂亚荣的时候,再也不主动和她打招呼了。抓住一回当百回,连妈妈跟她交往的时候,也多加了几分小心,生怕她来家里再顺手牵羊拿走自己家的东西。为人失去信用,这做贼的帽子牢牢地扣在她的头,一点儿也不过分。
这个疙瘩算是结了,虽然谁也没有声张这件事情,但它让两家的关系也变得紧张起来。
秋风卷起了片片黄叶,随处乱吹。秋收时节,天气忽冷忽热,忽阴忽晴,说变变。大人们都到地里掰玉米去了,家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老人在家里忙着家务,孩子们因缺少了家长的管束,像一群散放的羊群,便多了几分淘气和胡闹。
胡同里很静,几个顽皮的小男孩嬉笑着从角落里跑了出来,他们一边打闹,一边叫喊,不是房檐去掏鸟窝,是爬墙头去摘邻家果树的海棠果,一个个都弄成难看的小花脸,玩得叽叽喳喳的,像是有人给搭个梯子,他们都能闹到天去蹦迪。
他们肆无忌惮的吵闹声,越来越响,随着飘忽不定的风声,一头落进了二娘家的院子里面。这吵闹的声音,立刻把正在睡觉的大宝给吵醒了。他忽的一声从炕头爬起来,竖着耳朵坐起来,他眯着眼睛听了一会儿,爬到了窗台前面瞪着眼睛,傻愣愣地往外看。
二伯父低头坐在院子里,他的脚边胡乱摆着一些刚刚割下来的葵花的花盘,今年的雨水特别调和,园子里面的葵花都长得特别好,花盘割下来个个都籽粒饱满,长得跟盆口大小。此时,他的手里正举着一个木棒,不停地敲打着那些花盘,他每敲一下,有无数黑得发亮的葵花籽,从他的手边飞溅出来,像小星星一样,瞬间崩落一地。
日期:2019-03-09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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