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警丨察和救护人员赶来的时候，学校里一片寂静。
　　楼道里只有老师偶尔走动的声响。
　　还有穿着制服的丨警丨察挨个班盘查的动静。
　　最后一节课取消，班主任神情凝重地待在班级里，关门点名。
　　“卢昊真跳楼啦？”
　　哪怕刚刚已经无数次地听到这一事实，吴悦瑶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凑到同桌身边小声问道。

　　“嗯”
　　步妍溪轻轻应了一声，眼神却掺杂着几分无法言说的沉重。
　　卢昊
　　竟然跳楼了？
　　会是因为梁晟他们的霸凌吗？
　　明昱琰
　　没有阻止吗？

　　还是她
　　返的不及时？
　　虽然心里有个声音在劝说她不要多想，但是她遏制不住地思考，如果当时自己再坚定一点，抛开所谓的面子与尊严，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想到这个，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煎熬。
　　轮到他们班盘点的时候，教室里的男生被叫出去大半，步妍溪下意识地在他们之中寻找顾潘的身影，却见何薛意迅速贴了过去，隐约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狠狠撞了下他的肩膀，兀自追上了前方的梁晟。
　　看不清顾潘的表情，只觉得应当是受了威胁，畏畏缩缩地低着头。
　　她紧紧地拧了拧眉，有些心神不宁。
　　放学的时候，李雯点名让几个男生留下，其中包括明昱琰和梁晟。
　　她故意很慢地理书包，经过那个男生的时候，她听到王承熙对他说，“我在校门口等你。”
　　步妍溪慢慢走出教室，却是漫无目的地在楼道里转悠了两圈，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她的身边，大多都在讨论卢昊的跳楼自杀。
　　“听说是学业压力太大自杀的，我的妈呀，这年头谁压力不大？动不动就轻生那还得了？”
　　“就是，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太想不开了吧”
　　“谁说不是啊”

　　楼道的窗外，天际弥漫着一抹深冬傍晚的墨黑色，不纯粹得如同内心的秘密。
　　她停了下来，转身折返教室，冲今天值日的方落落说，“我来帮你吧。”
　　如果不找他谈一下的话，好像怎样都无法安心。
　　周围学生活泼而喧闹的声音在耳膜里流动，王承熙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忽然在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了一抹纤细干净的身影。

　　谭黯？
　　忽然好像会经常碰见她了。
　　王承熙漫不经心地想着，恰好看到前方的女生从书包里掏出一瓶东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也不知道出于哪种心态，在经过那个垃圾桶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

　　是碘酒。
　　应该是校医给她的东西吧？
　　再头搜寻，她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拥挤的学生里，不见了。
　　这个谭黯。
　　他不由默默地想道。
　　还真是个不省心的主。
　　从办公室出来，梁晟就垂头丧气地跟在明昱琰的后面。
　　“梁晟。”
　　走在前面的男生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他一眼，“早点家吧。”
　　“明哥，我”
　　“好好想想你们做的事吧。”
　　没有打算听他的解释，也没打算多说些什么，淡淡地丢下这句话，明昱琰便径直走了过去，只留下梁晟耷拉着肩膀，不知所措地定在原地。

　　“明，明哥。”
　　等在教室后门探头探脑的何薛意早就发现了他们，看见明昱琰靠近，不由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明昱琰瞥了他一眼，充耳不闻地走进了教室。
　　他这个样子，何薛意反而松了口气，面露疑惑地向梁晟迎了过去，“梁晟，你发什么呆呢？”
　　“何薛意。”梁晟情绪低落地问道，“你说，我们做错了吗？”
　　“做错什么？”何薛意有些不解，“你觉得卢昊跳楼是我们的错？”
　　“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何薛意好笑地望着他，“他跳楼是他的问题，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还天天拽得跟二百五似的，我们逼他跳楼了吗？”

　　“可是”梁晟眉头紧锁，总觉得心有不安。
　　“好了，你就不要多想了，明哥也就一时想不开，过几天就好了。”
　　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值日生，明昱琰走进教室，才发现步妍溪也在。
　　他瞄了眼黑板右侧的今日值日班，没有她的名字。
　　心里有了几分了然，他不动声色地理好书包，慢慢往外走，余光微瞥，果然注意到女生拎起书包，急急忙忙地跟了出来。
　　梁晟和何薛意还没走，看到他出来，都是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
　　他们的这副样子倒是令步妍溪心生纳闷。
　　即便关系再好，也用不着像理亏一样吧？

　　他们好像很怕明昱琰的样子。
　　寒冬的天色暗沉下来，玻璃上的冷气横亘成几条歪扭的水痕，步妍溪刻意隔着半条楼梯的距离，步调都跟他一致。
　　清冷的校园里，他慢条斯理的身影，挺拔又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疏离。
　　步妍溪忽然有些不敢上前了，纠结了半天，男生却倏地站定，转过了头，“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橘色的路灯把他的头发照如暗夜流转，好看的眉眼宛如精心雕琢的玉石，在暖暖的光线下晕染出梦幻的光泽。
　　猝不及防的对视，她的表情微微的狼狈，却是努力扬起一抹惊讶的笑容，轻快地走近，“呀，原来你在我前面啊。”
　　这个表演稍显生硬，明昱琰故意逗她，“好吧，那我走了。”
　　“哎哎！”

　　见他作势要走，步妍溪连忙伸手拽住他的书包，然后在男生好笑望过来的目光里，嗫嚅着说道，“我正好找你有点事。”
　　男生轻叹，“你是想问卢昊的事情吧。”
　　不知不觉，他在对待她的时候，少了一些凌厉轻浮的讽刺，多了几分不知何起的随和。
　　步妍溪有点无所适从，可是更多的，却是欣喜若狂的感觉。
　　“是。”她眨了眨眼睛，“之前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说我不知道，你信么？”
　　然后见她微微蹙眉，像是不太信任的样子，不由淡淡地说道，“他跳楼的时候我们都在教室，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很惊讶。”

　　“可是，你不是进去阻止了吗？”步妍溪想不通。
　　“很遗憾。”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笔直，他停顿了一下，点到为止，“大概他想不开吧。”
　　他的眉眼氤氲着几分惋惜，态度很坦然。
　　步妍溪却有点揪心，“何薛意他们呢？他们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他状似调整了一下书包背带，掩眸遮去了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可能是还没缓过神吧。”
　　话题说到这里，气氛突然沉默了下来。
　　他们总是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现在平和下来，反倒不知道如何相处了。
　　明昱琰望着她，她的脸蛋融在参差的灯光里，轮廓精致分明，一双明澈的眸子闪亮得好像水灵的满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