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忍不住问:“大股东,那些匿名信,都举报他们什么?”
大股东故意沉吟一会儿,慢条斯理说:“所有举报都说,因为他们两人收受了何庆邦巨额贿赂的现金,才会开一面对广州T集团发放出那笔贷款。”
刘武故意显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开一面?”
大股东不动声色点头,“当时,我暗调取了那笔贷款的相关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相反,那笔贷款的利息,公司之前、之后发放的其它几笔贷款利息还要高出不少,我没有在意。”
“现在,大股东为什么又在意了?”
大股东手指轻轻在橡木茶几点一下,“这次我出去,主要是去广东地界考察。那边几个商界朋友都对我说了有关T集团、有关何庆邦的不好消息……我回来一路都在想,这事情必须要和你沟通一下了。”
大股东点点头,“咱们正经商量之前,我还有一个疑问,既然何庆邦付出那样的利息给咱们无利公司,他为什么还会花重金贿赂麻天际、贿赂财务总监?我这个人,历来想事情都习惯防患未然先考虑最不好的那一面儿。你帮我分析一下,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啊,老麻和财务总监真的收受了何庆邦的贿赂,这事情背后会隐藏有什么凶险?”
“我从何庆邦那里领教的不止是精明能干善于算计,还有他极度的死皮赖脸油滑无耻。”大股东深有感触说。
“嗯,这点儿,你和我分析推理的差不多。事情真相,应该这样。”大股东微微皱了眉头对这件事情定了性。
沉默一会儿,大股东又开口说:“其实在过去一年时间里我并没有掉以轻心,我一边派人调查老麻还有财务总监收受贿赂的证据,一边还在密切关注广州T集团的经营状况。虽然收受贿赂的调查没有多大进展,何庆邦手下商贸集团的运营情报却收获不少……”
“现如今,广州T集团的运营状况怎么样?”
大股东撇一下嘴巴,“应该是这么回事儿。”
刘武十分气恼瞪圆了眼睛,“麻天际为什么那样?你待他一直不薄啊!”
两人再沉默一会儿,刘武感觉已经搞清楚大股东心的谋划了,才主动开口说话。
大股东轻轻叹一口气,“如果我现在处置老麻,很容易把广州T集团资不抵债的危机牵扯出来,何庆邦这只惊弓之鸟立即会逃之夭夭。这样,咱们无利公司经老麻的手放出去那两个亿的资金全部得打水漂。我想,先不处置老麻,先暗使劲儿逼迫老麻提前动作把那笔贷款追讨回来。”
“大股东打算怎么暗使劲儿?”
“我想,要让老麻知道咱们已经很清楚他与何庆邦之间有猫腻,但是咱们不想因此和他撕破脸,更不想把这事情摊开到桌面。”大股东脸出来笑模样说,“最好的办法,先胁迫性质地咳一嗓子,提醒一下一直自以为得计的麻总经理。”
刘武有些想不通说:“麻天际已经那样了,为什么还要给他留那么大余地?”
“以大股东的意思,该由谁把那一声胁迫传递给麻天际?”
大股东沉吟着说:“这事情,不能由我直接出面,我直接出面,等于要向老麻擂鼓宣战了。动静太大,反而坏事。”
“我明白了,这声咳需要我传递过去。”
大股东继续沉吟着说:“你一会儿给老麻打一个电话,如果能让他隐约感觉我在你身后立着,效果会更好。”
刘武认真想一会儿,感觉还是有些不得要领,只得具体请示说:“大股东,这事情,我该怎么向麻天际开口?”
大股东轻轻拍一拍茶几说:“老麻那人太过狡猾机警。你这边把话说多说重了,会惊吓了他,让他确认了我已经横了心要对他动刀子。那样,他肯定会反应过激会乱了方寸,一个弄不好会砸了公司的锅。毕竟那是两个亿的款子,不是小数字。”
控股大股东和董事长秘密谈论如何对麻天际实施敲山震虎手段、又不能过分惊扰刺激对方的时候,大胖老头子的麻天际在公司总裁阔大豪华办公室里刚完成了与两位海客商的生意谈判,双方正在讨论草签合同的某些关键细节。
麻天际五十六岁,长相很丑,疙疙瘩瘩鼻翼超宽的大蒜头鼻子,嘴唇超厚的大嘴巴,一笑起来露满口乱七八糟的大马牙。一张红光满面粗糙大脸盘一双肉泡泡的小眼睛,两只骨碌碌乱转精光四射的黑眼仁。因为生活安逸保养得当,还因为心态的因素,麻天际面相实际年龄年轻不少,原本应该花白的头发被焗得像二十几岁小伙子那样乌黑油亮。他一米八十几的大个子,宽厚的肩膀,粗圆的腰身,从头到脚全包裹着世界顶尖级的名牌儿产品,衣冠楚楚显露出十足的张扬拔扈劲儿。
麻天际起身陪客人一起走出办公室,哈哈笑了,“没事儿,正常往下说。我姓麻的凭啥不能听人说快刀斩乱麻。你快刀斩得是乱麻,又不是我麻天际。”
麻天际哈哈笑起来,“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那种心思。时装公司老板,每天被众多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妙龄女郎围裹簇拥着、巴结着,那该是怎样一种享受。”
麻天际慢慢抬起头,扫瞄着白静丰满高挺的胸脯,一脸色眯眯的微笑说:“事情倒是没有啥事情了。忙碌了一午,想让你帮我放松一下。”
麻天际把白静紧紧搂抱在怀里,一只肥厚大手进入她衣裙里肆意游走抚摸,刚要凑过嘴巴去和她亲吻亲热的时候,公司董事长刘武不合时宜把电话打到他面前的座机。
电话那边刘武轻轻一声招呼,麻天际立即听出了对方声音里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在白静沉甸甸颤巍巍丰满胸脯意犹未尽抓捏一把,果断推开她。
刘武电话里先是东拉西扯说了些不相干的闲话,然后突然话头一转询问,去年春天是不是经他手给广州T集团一笔两个多亿元人民币的担保抵押贷款。刘武电话里的声调柔和随意,很像是没心没肺和自家四岁外孙女在探讨一件无聊琐碎,但是在麻天际听来却不啻于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这才是对方打来电话的真实目的。
麻天际稳住神儿,慢慢回答:“哪来两个多亿,我记忆应该是两亿。”
“嗯?不是两个多亿,我怎么听说是两亿五千万呢!”
麻天际耐心解释,“另外五千万是广州朱氏集团朱南方那边出……等于咱们两家一起给了何庆邦两个多亿的贷款。”
“困难……应该不存在什么困难吧。都是来往多年的老客户了。”
第四章
其实去年春天何庆邦亲自来北京找他套关系、使手段的一连串公关,早被他识破是有预谋的一次骗贷,他早知道广州T集团的运营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恶化。但是因为何庆邦私下里给出的交换条件太过诱惑,他无法割舍那块吊在眼前的肥肉,于是便产生了一种侥幸自信心理,对形势做出了过于乐观的误判。他认定凭广州T集团那么巨大一个商业摊子,无论如何不会呼喇喇的说垮台垮台,怎么着也能支撑两年、三年时间。
大梦初醒的这一段时间,他一边指使朱南方继续搜寻有关T集团经营状况的情报,一边苦苦思索对策怎么从T集团破烂摊子里捞出那笔贷款,却苦于一直出不来有效对策。因为他和骗走无利公司这笔贷款的何庆邦有着勾连多年沆瀣一气的交情,一旦双方撕了脸闹翻,对他的牵扯和伤害也将是不能承受的可怕,导致他出手前一直有一种投鼠忌器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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