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见是薛家良，高兴得脸立刻堆起了笑纹。
　　“家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薛家良将西瓜等水果放下，说道：“唉，早该来了，只是这段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没心情来看您。”

　　他这么一说，老主任收住了笑，说道：“唉，我也是，前几天有点不舒服，听说给程忠开追悼会的事，你阿姨说我身体弱，没让我去。没去也合适，不然又要伤感好几天。多好的一个人啊……”
　　薛家良看着他，又往厨房望了望，说道：“阿姨呢？”
　　“早被女婿接走了，帮着照看孩子去了。”
　　“您怎么没去？”
　　“我有点不舒服，怕帮不了他们，反而给他们添乱。”
　　“那您晚饭吃什么？”

　　“我一个人好对付。”
　　薛家良灵机一动，说道：“要不咱爷俩出去喝点？”
　　老主任一听，想了想说道：“喝点喝点！”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那走。”
　　“走走。”
　　老主任痛快地答应着。

　　他们来到从前小聚的时候经常来的一家湘菜馆。这家湘菜馆坐落在县城一条不显眼的巷子里，但是生意非常好，湘菜做得非常地道，来晚经常找不到位子。
　　这次，薛家良他们来得早，客人还不多。他们挑了一个小包间，薛家良把老主任让到位。
　　他先让服务员沏一壶老主任最喜欢喝的碧螺春，点了几样小菜，没征求老主任的意见，要了一瓶好酒。
　　他给老主任先倒了茶水，说道：“今天咱们来得早，您今晚又没有丨警丨察管您，咱爷俩痛痛快快喝它几杯，唠唠心里话。”
　　老主任显然也在兴头，说道：“好啊，我正闷得慌呢，你这时候来对了。”
　　话题，很自然从程忠去世聊到了薛家良被免职的事。
　　老主任说：“我听说你被免后，辞职了，是真的吗？”
　　因为侯明始终都不承认薛家良的辞职，所以薛家良也不能说有过辞职这回事，叹了一口气说道：“唉，都是瞎传，不过说真心话，我也的确心灰意冷了，跟了赵县长鞍前马后那么多年，我最后的结果被一撸到底不说，还被人耍了。”
　　“被谁耍了？”老主任问道。

　　“我这么一说，您老也这么一听，被谁耍了恐怕您知道。想我辛辛苦苦代理了主任这么长时间，最后竟然落个这么下场，要是管春山这样对我，我没得说，因为从始至终他不待见我，看见我是一脑门子官司，可是您说，为什么我追随的人也这样……对我？”
　　“你指的是赵县长？”
　　薛家良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笑了笑，叹了口气，喝了口水。
　　老主任认真地说道：“不能说是耍，老赵这个人还是很欣赏你的，这一点你该清楚，他后来实际也是被人家绊住马腿了，有些事不得不让他做出选择。人吗，关键时刻都是要自保的，牺牲局部利益，换取全局利益的平衡，如果换在你在他那个位置，你也会这么干的。从古至今，帝王将相都是这么平衡关系的，唐明皇是何等地宠爱杨贵妃啊，最后不也成了他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了吗？”
　　薛家良看着老主任说道：“那他完全可以跟我明说啊，您退的时候，完全可以另立新主任，我那个时候不会有意见，结果白使了我傻小子这么长时间，我还蒙在鼓里。”

　　老主任说：“这个，我理解他。是你的个性，让他退缩了，他开始的确是力推你的。不然也不会让你主持办公室工作这么长时间。我临退的时候，也是跟他建议让你来当办公室主任的。从个人感情来讲，你最信任的人还是你，没有其他人。我分析，之所以迟迟没把你扶正，可能还是因为你的个性，担心你跟周围搞不好关系，还有跟县委那边的关系，说白了，你们俩其实了一路人，他了解他自己，更了解你，所以，鉴于各方面的考虑，他在你这个问题才犯了犹豫，这一犹豫，犹豫了半年多。”

　　薛家良听着听着，这才问道：“这么说，他……是担心我跟其它部门和周围同事的关系搞不好？”
　　老主任说：“我的分析是这样的。他自己已经是处处受敌，再加你的好斗，你想，他自己点的火都灭不过来，还有精力去给你去灭火吗？”
　　薛家良尴尬地说道：“您说句实话，我有那么糟糕吗？”
　　老主任笑而不答。
　　薛家良仍然看着他，说道：“从您的态度里，我似乎照见了自己有多糟糕了。”
　　老主任哈哈大笑，说道：“家良，我退休后看了很多书，但是对我受益最大的书有一本，我建议你看看。”
　　“什么书？”
　　“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
　　薛家良不以为然：“这个，我学的时候看过，没有什么感觉，印象是通篇的大道理和空洞的说教，有点居高临下。”
　　“非也，你学的时候读肯定会认为他是居高临下的说教，因为那个时候你正处于叛逆期，初生牛犊不怕虎，世界都不在你们的眼里。但有了一定的生活经历再看这本书还是很不错的。”
　　老主任接着说：“你性子直、急，平时说话爱挖苦别人，看看这个书真的管用。他说，因批评而引起的羞忿，常常使雇员、亲人和朋友的情绪大为低落，并且对应该矫正的现实状况，丝毫不会改变。尖刻的批评与斥责，总是无济于事……不但不会改变事实，反而会招致愤恨。我看到这里后，觉得这话是冲你说的。”

　　日期：2019-01-26 18: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