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这时候惨白惨白，像一张大白纸，像小日本艺伎的脸。屠户接着开膛破肚，稀里哗啦一大堆，他竟然抄起一手热乎乎的猪大油放进了嘴里。
　　朱二留下一些肉给他嫂子，送一点给屠户，其余摊派给了左邻右舍。
　　不甘心！朱二来年又养鸡，拿了三百只鸡，把破席子剪成三十公分高，在门口空地上围成一个大圆圈。白天他把小炕鸡撒在圈圈里，毛绒绒的小鸡叽叽喳喳，东奔西跑，煞是可爱。晚上他把小鸡一只一只托着放进纸箱里。
　　鸡瘟来了，农村里养鸡只要超过二十只，几乎必然会发生鸡瘟，但是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想多养一些，最后那些硕果仅存屈指可数的鸡都是经过了大浪淘沙般地生死考验。

　　很不幸！朱二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他眼睁睁地看着小鸡一只只死去，完全不懂应该怎么做。他蹲在鸡圈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幸存的鸡，鸡被朱二盯得发毛，缩在墙角，神经质地晃着小脑袋。
　　朱二也跟着晃晃脑袋，然后歪着头，乜斜着眼睛朝天上望望。
　　连续的失败把朱二的锐气挫得精光，一度非常郁闷。不过这种心情在朱二身上可不会持久，过了三五天，这郁闷便从朱二的心里转到胃里，经过大肠，化作几个屁放了。
　　农村的时光只有小孩子和那些酸不拉唧的人能够从中找到乐趣，对农村人来说，这种鸟日子实在是无聊的很，累死累活看不见几个钱，脑子活套的开始离家闯荡了，就连厂里的一些年轻人也看不起所谓的铁饭碗了，有出去打工的，有出门学手艺的。
　　废黄河的水也不会为了朱二停止流淌，继续在那叮叮咚咚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朱二翻了船，燕子没有等到希望，只好到南方打工去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朱二折腾了一下再没有动静，又挂上以前的脸皮和小孩子们胡闹。
　　日期：2019-04-19 18:27:19
　　第十九章　 无心之过
　　在县城的边上，有两排两层小楼，姚全家就住在这里。这些房子大概有十几栋，独家独院，高墙铁门，墙上有的贴满了瓷砖，有的喷上涂料。房顶上用的瓦跟农村的也不一样，农村的瓦是大的，有两个淌雨水的凹槽，这些小楼的楼顶铺的是小瓦，只有一个凹槽。
　　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像裹了一层厚厚的绿毯子，一阵风吹过，竟有波涛汹涌的气势，整栋楼又像披着绿色迷彩的碉堡，感觉不定会从哪片叶子下面探出一杆狙击步枪来。有的人家在院门内两边种着葡萄树，葡萄藤爬到中间的架子上，枝枝蔓蔓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凉棚，葡萄就一串一串挂在凉棚顶上。
　　这些小楼被一圈铁栅栏围起，形成一个小区，这些钢筋的顶端是尖尖的，像一杆杆没有红缨的枪戳在那里，连接铁栅栏的墙垛上还满满地按上了碎玻璃。栅栏外是一条沟渠，沟渠边栽的是柳树。再往外就是一条大的柏油路，路两边栽的是意杨，间或有一些以前留下来的槐树榆树，这些树都很高大，把柳树压了几个头去。路很宽，大卡车都可以对面开。

　　小孩长大后，活动范围扩大到这里，这条路好像一道无形的阻隔将小孩们挡住了。小孩的穿着也不一样，农村这边的小孩儿呢，穿着基本上都是松松垮垮的，基本上是哥哥姐姐穿剩下来的，有些小孩儿还穿着绿军装，女孩儿基本上没有穿裙子的，鞋子都是自家做的千层底的布鞋。那边的小孩儿呢，穿的衣服好像都是新的，色彩也比较丰富，而且基本上都是穿的皮鞋或者球鞋。两个群体之间的小孩儿呢，有的互相认识，但是叫不上名字，也基本不在一块玩。

　　这一排小楼像个大大的谜团，给人一种又幽深又神秘的感觉，吸引着乡下孩子们的好奇心。
　　王义这帮农村小孩平时的零食都是地里长得一些蔬菜，好像在田野里找吃的也是他们的学习任务。王义家里边原来有桑树、枣树，后来都被砍掉了，实在没有什么水果可吃，只好充分发掘自留地里的东西。拔个萝卜，摘个黄瓜、西红柿、茄子，折根菜薹，以前种高粱的时候，有些高粱杆子比较甜，他们还会在野地里找毛山、飘飘，这些都有那么一点清香的甜味，有时会找到山药蛋子烤着吃。冬天田野衰败，就只能烤山芋和大蒜头子了，好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有一些零嘴可以过瘾。

　　说了一大套，实际上就一句话：他们没吃过葡萄。王义有个大姑在新疆哈密，王义吃过她寄来的葡萄干，甜死人了。但他也没吃过葡萄，不知谁知道了这些院子里面有葡萄，王义他们听说后就想搞一点尝尝。

　　小兰子就说：“怎么进去啊？”
　　小来子说：“没事，我们已经看过了。那边有两个铁棍子，不知道被什么人弄弯了，成了一个洞。我们可以钻进去。”
　　在一天下午，他们估计院子里没有人，他们穿过马路，跳过沟渠，从那个洞里面鱼贯而入。那家果然大门紧闭，院墙比较高，谁都爬不上去。小兰子打着手势，让小来子和小春华搭一个人梯让王义爬上去，因为王义比较轻。在墙的上半部分有用砖头砌的十几个菱形的洞，作装饰用的，让墙看起来不那么死板，有点通透的感觉。王义正好可以抓住，使身体保持稳定。
　　从那些洞里往里面看，果然门口有一片绿色的葡萄叶子搭成的一个凉棚，一串串青涩的葡萄挂在上面。再看，不得了了！有两个没穿衣服的人在下面藤椅子上，赤条条白花花的，还在动！象两条巨大的虫子在那儿“骨慵”。
　　王义还算沉住气，扭头朝下面摆摆手，示意有人赶紧跑。谁知道上去容易下来难，王义下来的时候弄出动静了，把小兰子吓得喊了一声。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赶紧停下来穿衣服，打开门一看已经没有人影了。
　　这些死小孩！这个人朝墙根吐了一口痰。
　　跑出来以后沿着路走，又感觉到无聊了，看到路边有不少蝴蝶成双成对地飞来飞去，他们又想到一个可以玩的东西。他们掰了一些细的树枝，在蝴蝶的旁边使劲地摆动，有的蝴蝶没跑了，就被他们给打中了，然后他们又把死掉的蝴蝶用树枝戳住，再去引逗其他的蝴蝶，就这么一边逗着一边往回走。

　　走到离朱二家不远的时候，看见朱二养的几只鸡在路边刨地，这几只鸡是鸡瘟剩下的，朱二也不再上心养，这些鸡只好自力更生，晚上还知道回鸡窝。朱二偶尔点个数，捡捡鸡蛋。
　　其中有一只大公鸡，长得很漂亮，羽毛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它似乎知道自己长得帅，走起路来趾高气昂，像个下乡检查的市委书记。
　　小兰子最近想做个毽子玩玩，就跟王义说：“我想从那只公鸡身上拔几根毛，做毽子。你们帮帮我呗！”
　　王义他们看着这几只鸡，起了坏心思，想开开洋荤了。王义说：“拔毛算什么，一不做二不休，把它弄吃了。”

　　小兰子说：“不好吧？这朱二家的鸡啊！”
　　小来子说：“谁能证明？这鸡屁股上面有朱二名字吗？”
　　王义摸着头说：“弄一只，就当叫他赔原来抢的那只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