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废黄河》
第17节

作者: 飞天揽明月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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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亲戚们一起帮忙,把茅屋里的家伙什搬到新房里,从桁条上吊下来一个树枝丫做的勾子,把柳条筐挂上去。其中还有几样老太爷时候的东西,有条桌、被铲掉寿星的老椅子,花瓶挖出来了,但是没敢摆在条桌上,先藏起来。条桌最中间摆上毛 石膏像,天天小心翼翼地擦一擦,因为有前车之鉴,曾经吴东海家的大女儿没注意打了一个,害得吴东海也被批斗。要不是吴二根据理力争,说是小孩不懂事,‘无知者无罪’,吴东海***的帽子就妥妥地戴上了。

  搬到新房,家里人都很高兴,王朱氏还有一个心事,她埋在草地里的十几个袁大头没有来得及挖出来,工地上已经人来人往了,不久后那块草地铺上了水泥,变得硬邦邦的,她就是有机会挖,也挖不动了。
  “钱啊,我的钱!”
  原来草房子后面的榆树早就死了,是被人吃死的,当别的树春意盎然,绿叶浓荫的时候,它却瘦骨嶙峋地矗立在那,多年的日晒雨淋后,它越发的精瘦枯干,像戚继光发明的狼筅,树枝一根根扎着,太刺眼,太难看,太不和谐了。
  工地一开工,它就被连根拔起,剁成一段一段烧火了。

  王永福家新房子盖好后,老二奶叫王永福在屋后又栽一棵榆树,说到时候有用。
  到了73年,二姐王永梅也结婚了,天随人愿,果然给她找着了一个兵,在部队修汽车,比大姐家的更帅更英俊。只是对象还没有复员,还在北京当兵,他们只好先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二姐还因此有机会去了一趟伟大首都北京,在天安门广场和毛 的画像一起拍了照片。不久有了一个孩子,起名叫戴卫国。
  这段时间王永兰在新疆有些艰难,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有事没人帮衬。她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了,现在又怀了一个,对象天天出车,有时好几天不在家,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照顾两个女儿,实在是照顾不过来了。
  她想要是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如何是好?自己还要人照顾,三个孩子怎么办?不行!得来人帮忙。于是她给老家发了一封电报,叫家里去个人搭把手。
  王朱氏不识字,是个睁眼瞎子,出远门再把人弄丢了。本来选项是王永梅把小孩给王朱氏带,王永梅去新疆帮忙,但是戴卫国实在太小,母子连心,王永梅舍不得也不放心,最后只好王永福去。
  这边商量来商量去,那边王永兰已经生了,又是一个丫头!

  王永福先到徐州,从徐州上火车,这辈子有那么一次机会得以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火车走了七天七夜,穿过黄淮平原,从太行山和秦岭中间进入关中平原,再登上黄土高坡,沿河西走廊穿过沙漠戈壁,沿途风景名胜数不胜数,王永福坐在火车上走马观花,就已经惊叹于祖国的博大和壮观了。王永福想火车停下来,让他下来慢慢地看一看,随即他就觉察到这个想法太奢侈了,一辈子都无法实现,于是这趟旅程就更加清晰地留在他的梦里了。

  王永福去新疆,王永兰和大姐夫不知道,当王永福出现在家门口,大姐夫愣住了,然后劈头问道:“怎么叫你来的啊?你来有什么用?”
  王永福在那边只呆了三天,事实证明他的到来确实没有什么用,饭也不会弄,衣服不会洗,小孩不会带。
  大姐夫很生气,把王永福撵回去了,他自己忙!他把自己忙得头昏脑涨,累得要死,开车几次差点出事故。这样不行!最后他一咬牙一跺脚,发狠把刚出生不久的三丫头送人了,送到一户维族老乡家里。
  三丫头在维族老乡家里一天天长大,老大哥夫妇对她也极好,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王永兰和大姐夫想孩子的时候,就去一趟,常常看到三丫头戴着小花帽,梳着小辫子,穿着绣花衣和红色的长裙在房子前跳舞。他们远远地看着流眼泪,而大姑爷再也不回老家了。
  红旗队有个小姑娘长大了,叫蒋秀梅。她白天劳动之余,还兼了生产队的卫生员,苦点轻巧工分,她负责在队里送药丸,拎着热水瓶,晚上一家一家敲门,倒上热水看着人家把药吃下去。蒋秀梅干卫生员干了几年,国家通过她们把麻风、血吸虫、疟疾等等好几种破坏老百姓身心健康的流行病控制消灭了,国家又做了一件千秋万代的大好事。

  王永福和蒋秀梅是一个小队的,从小就认识,但是谈恋爱还是经人介绍一下,介绍之后再来往反而不好意思了。那时候都很保守,不敢说话,不敢约会,不敢越雷池一步。两人规规矩矩谈了两年,于75年4月初结婚成家了。
  王永福结婚后生产队又安排他到磨坊对外加工粮食。
  日期:2019-04-16 19:11:27
  第十一章 坠落人间
  公元1976年,对中国人来说是个黯淡的年份,年初的时候敬爱的周总理离开了他的人民,七月份德高望重的朱德总司令逝世,七月二十八日唐山大地震又死了很多人。悲伤像石头一样压在人们的心头,眼泪已经流干了,人们似乎都不会笑了。
  而大地震的传言又让人心惊胆战,甚至改变了许多地方人们的生活,也影响到了几千里外的苏北地区,家家户户都在屋子外面搭了个防震棚,找几根木头搭个架子,用棒秸覆盖一下,人就住进去了,当地人把玉米叫做棒头,玉米面叫棒面,玉米粒叫棒粒子,玉米秸秆就叫棒秸子了。但是这个秸字,当地是把它念做“该”,不然不顺口了。这房子既不挡风也不避雨,只能说比那个用稻草烂泥糊起来的房子安全一些吧。

  蒋秀梅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这一天,烈日当头,瓦蓝的天空一丝云彩也没有,树叶也被晒得蜷缩起来。废黄河静悄悄地,往日成群的鸟儿一个也见不到,不知道躲在哪片叶子底下打瞌睡了,知了在大堤上的树林里喝饱了肚子,此起彼伏地唱着歌,一如它古老的祖先。大堤下的土路上热气腾腾也没个人影,偶尔一丝热风打个旋,卷起一缕浮土,又在顷刻间消散于空气中。
  好像是破空而来,一个穿着军绿色衣裳的年轻人拉着一辆平车在这土路上飞跑,他的手紧紧地抓住车把,绳子绷得笔直,深深地勒进肩窝里,车轮过处扬起细细的尘土,腾云驾雾一般。他跑得并不利索,左腿有点使不上劲,平车都摇晃起来,他努力地控制着平衡,豆大的汗珠像突起的暴雨,滚过脸庞,砸向地面,但他却没有慢下来的意思,仍然一瘸一拐地飞跑着。
  这个人就是王永福。这一带地方好像很多人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王永福小时候也得过,所以他的左腿的小腿肚上没有什么肌肉,不过也能走和慢跑,不像有些得病的人要拄拐。
  王永福拉着平车往县城跑,他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跑着,用着生平最快的速度。
  他老婆躺在平车上呻*着:她快要生了。因为这是头生头养的第一胎,全家人都不敢怠慢,叫赶紧送到医院,也不去公社医院了,直接去县人民医院。人民医院在县城,离他家十几里地,一大半的路都是这样的土路,坑洼不平,遇到雨雪天气,更是泥泞不堪,好在人们平时也不大去走这条路。偶有汽车路过,就会扬起漫天的尘土,雨雪天就泥水四溅,行路的人往往躲避不及,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连声地咒骂:这狗**日的,家里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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