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齐不记得今天下午有刘国男的咨询预约,身为心理咨询师,当然要尽量避免在咨询室外和求助者打交道。刘国男却打断他的话道:“张艺泽是我弟弟!”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丁齐怔了怔,反问道:“张艺泽是谁?”
刘国男抬手指着他的鼻子,颤声道:“我弟弟,表弟,从小和我最亲的表弟!你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吗?他是在江北被害的,死得是那么惨!凶手逍遥法外,都是你们的功劳!”
丁齐终于反应过来张艺泽是谁了,竟然有这么巧的事,但有时世界仿佛是这么小。他看过的那份材料,是刘丰导师特意要来的情况简介,只提到了受害人“张某”并没有说名字,倒是透露了田琦的父亲名叫田相龙。
刘国男的指尖离丁齐的鼻尖只有十几公分,以她与别人打交道的心理距离论,这已经相当近了,说话时指尖和声音都发颤,连胸口都在发抖。
丁齐并没有往后退,看着她,尽量温和平静地答道:“你是说做司法鉴定的事吗?确实是在这里做的,实事求是地将,嫌疑人在案发时也确实没有行为能力。他虽然不负刑事责任,但要接受强制医疗,是被关在精神病院里。
你弟弟的遭遇我很遗憾,谁也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我们都可能成为受害者我本人并没有参加这次鉴定,也不知道受害人的名字。”
刘国男退后一步,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摆手道:“不用说了,你们其实都是一伙的!你丁医生跟他们也是一伙的!”
丁齐:“我和谁是一伙的?”
刘国男尖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鉴定专家是你的导师、你是他教出来的学生,你们当然是一伙的,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伙的!是你们让罪犯逃过了枪毙,你们这些专家和罪犯也是一伙的,亏心事干多了,将来会不得好死”
刘国男的情绪非常激动,话语带着恶毒的诅咒。人在偏激时容易情绪泛化,将针对个别人和某件事的不满,扩大到与之有关的所有人和事物。
丁齐并没有责怪对方和诅咒,而是尽量安抚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是一个不幸的意外,你弟弟是受害者。法律规定,精神病人在无行为辨识和控制能力的情况下,不承担刑事责任,而鉴定人只能负责鉴别真伪,然后让法官去裁决。
行凶者将接受强制医疗,虽然不负刑事责任,但监护人仍然要负民事责任,如果你对鉴定的结果有异议,可以申请复核。鉴定人不是医生、不是法官、不是丨警丨察,不负责治病、不负责判决、也不负责抓罪犯,只是负责鉴定”
丁齐很少见地感到自己的表达能力不足,不足以在短短时间内抚慰对方,他的解释都是正确的,但对于此刻的刘国男来说却没什么用处。他只能尽量做到不躲闪,始终保持温和的语气,说话时看着对方的脸、不避她的情绪发泄。
这是大学校门外的路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对年轻男女这样在说话,也吸引了很多好的目光。这个场景太容易引人误会了,周围投来的目光都带着某种质问,甚至还有戏谑的意味,仿佛丁齐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刘国男的事。假如是心理素质不够好的人,恐怕还真有些撑不住。
刘国男的情绪很不稳定,但已不像刚才那么冲动了,她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丁齐,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恰在这时,丁齐听见一连串的惊呼声,也顾不刘国男了,立刻拔脚冲进了心理健康心的大门。
惊叫声似是从三楼传出来的,传到路边已有些隐约,但丁齐还是听见了,那是人在异常恐惧或突然受到伤害时发出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楼肯定出事了,而导师刘丰的办公室在三楼,丁齐原本是打算去找导师的。
一楼大厅很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三楼的惊呼声在这里听不见,反倒在外面的路边能听得更清楚,丁齐如疾风般冲进来,把很多人都吓了一跳。有人刚想打招呼问他是怎么事,丁齐已经冲了楼梯。
只有两层楼,跑楼梯等电梯更快,丁齐跑三楼时,也听见了楼有人正往下跑,而走廊有两名护士倒地。他的脚步丝毫不听,直接冲进了导师刘丰的办公室。
事后忆,从丁齐听见惊呼到冲进刘丰的办公室,差不多只有七、八秒,可谓神速,在平常情况下再想让他来一次,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他当时站在大门口,而楼梯离大厅很近,刘丰的办公室离楼梯口也不远,这也是他能及时赶到的原因。
办公室的门是被踹开的,屋内靠墙的一面件柜倒在地,刘丰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站在办公桌的一侧,正在竭力向后躲闪。倒下的件柜站着一个人,挥刀正向刘丰的胸口刺去
丁齐一个飞扑,顺手抄起一件东西砸向了行凶者。此物是放在入门处格架的一尊奖杯,透明的水晶质地,底部有一个座,座面是个宽下窄的水晶柱,柱子顶端还有一个圆球,球的磨砂纹路示意是地球,柱身也有几个磨砂的字迹:杰出成奖。
刘丰得过的各种表彰和奖项多了,只有最重要的奖杯才会分别放在学校和健康心的两间办公室里。这尊奖杯的形制,还曾被学生们私下里戏称为“杰出成顶个球”,而如今这尊“顶个球”却救了刘丰的命。
奖杯正砸在行凶者的右侧肩胛骨部位,这家伙的骨头可真够硬的,水晶球都从柱身断裂滚落,他持刀的右臂瞬间垂了下去,刀也当啷落地,因为肩膀被砸脱臼了。丁齐顺势将行凶者扑倒,从他身直接踩了过去,一把半抱住已倚倒在墙边的刘丰导师,赶紧摁住伤口。
刘丰今天穿着白衬衫,左边这一大片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丁齐没有叫人,因为后面已经有人跟着冲进来了,将趴倒在那里的凶徒制伏,有人喊道:“刘院长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赶紧拿急救包来,叫校医院派急救车!”
“我没事,先止住血好”在一片混乱,反倒是刘丰导师先开口,他的反应还算镇定,已经从惊慌恢复过来。而丁齐觉得心跳得很快,连手脚都有些发软。
刘丰伤得并不重。他在屋里听见有人把门踹开,起身走到桌边正看情况,行凶者持刀冲进来了,他第一反应是奋力拉倒了墙边的件柜阻挡对方一刀刺来时,刘丰侧身向后躲闪。刀尖堪堪划了左胸方接近肩窝的位置,只留下一道三厘米多长、不到一厘米深的伤口。
没有伤到内脏,也没有刺骨头,只是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白衬衫,看着挺吓人的。这里虽然是心理健康心,但很多医生和护士都懂急救,紧急包扎止血,又有赶来的校医院外科医生进行处置,其实没什么大碍。
伤得虽然不重,可是过程实在太惊险了,须知行凶者那一刀原本是冲着心脏去的,差那么一点点。刘丰虽身向后躲开了心脏部位,但如果伤口再往偏几厘米,位置是颈动脉,真是侥幸逃了一命!
当丁齐得知行凶者是谁后,也不禁目瞪口呆,是那位接受鉴定的精神病患者田琦!田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要向刘丰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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