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04-20 09:21:05
4
大叔最终没有挨枪子儿,他死了,抽风死的。执刑的头天晚上,大叔突然抽起风来,像团湿泥一样缩成一团,全身抽搐,脸部痉挛,双眼鼓出,嘴角流出白液。他足足抽了半个小时,在黑影影的一间小牢狱里,最后双腿一蹬,就此死去。第二天狱警开了铁门,发现大叔直挺挺仰在地面上,四肢摊开,脸上抓了许多道血印子,面目恐怖。
那时人们还不知道曾胡子已死了,大群大群的人追着押了死囚的车赶赴刑场,却最终没有发现曾胡子。于是人们纷纷猜测,曾胡子飞檐走壁,盗窃杀人于无形,那样的身手,定是越狱逃走了。猜测变成谣言,镇上大户人家恐慌不已,夜里把门窗关得紧紧的,还提着心吊着胆。有些姿色的女儿家也是行路不敢单个儿,总要结伴,生恐遭到劫淫。但不久以后,知情人获知准确消息,说曾胡子在执刑的头天夜里抽风死了,尸体早已按他的遗言扔到森林里喂狼了。人们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开始肆无忌惮地大骂曾胡子。当初那个笑呵呵为镇上补鞋的曾胡子,是个十恶不赦、下地狱要挖眼睛、拔舌头、裂心肝的盗窃犯、杀人犯、**犯。
“人不可貌相啊!”人们纷纷说,“越装着是个好人,越是恶人。”
“该杀啊!没挨枪子儿便宜了他!”
“伤天害理,落得个尸体给狼吃,报应!”
“那几个跟他一起补鞋的,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受到牵连,我们几个补鞋的生意已经很清淡了,有时一天也不见个人把鞋送上来补。但我们没有其他谋生的手艺,虽然生意清淡,还得待在那里。他们几个忍不住抱怨起来,说胡子生前害人不浅,死后还要害人饿肚子。
大叔对我的好我不说了,他的死对我的打击特别大,因为我从他身上发现了我爸爸的影子,我总是把他当作我的爸爸。以前我亲生爸爸死,我是没有经历过的,过了那么多年,悲伤的感觉不是很重。这回我亲自经历了爸爸的死,我只觉心中鼓鼓的东西去了大半,空虚虚的,好像空荡荡的一间房子里只挂着一个钟,停摆了,落满了灰尘。
我的微笑渐渐从脸上消失了,一天难得会笑一下。我整日间呆呆地坐在那里,默默地回想一些事,有时有客人拿鞋子来补,须得旁边人提醒,我才知道。妈妈很担心,总是劝解我,想开些。妈妈劝我的时候,我会给她一个微笑,可是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不笑了。
我拿了大叔的那把枪。枪很久没用了,起了斑斑的锈迹,我每天带在身边,没事了就用砂纸、布条擦拭,最后给我擦得锃亮见光。有一次他们几个又在嘀嘀咕咕埋怨大叔,我端起枪,枪口在他们的脑袋上转来转去,他们吓得面如土色,忙叫:“杨光,你可别开玩笑,小心走火!”
于是我充满快意地大笑起来。
每天下午,我收了工,开动轮椅,向大街的尽头行去。我越行越快,简直要飞起来。
我眺望着莽莽苍苍的大森林,时常陷入持久持久的沉思。大森林里埋着我的爸爸,我的大叔,还有许多勇敢的猎手,他们像风一样呼啸着所有的传奇与传说。枪声已经很久没有响起了,大森林不寂寞吗?于是当我看见一群鸟在森林上空盘旋的时候,我端起枪,瞄准一只,“啪—”地一声,清清脆脆,我的枪法太差劲,鸟儿只是惊吓了一下,散去一会,又聚在一起。于是我又开枪,仍然打不中,我又开枪,还是打不中,我连续不断开枪,直到子丨弹丨打完,连一片鸟的羽毛都没落下。我大笑,悲凉地、寂寞地大笑,我并不是立意要打下一只鸟儿来,我只是想在响亮的枪声中得到刺激。
日期:2019-04-22 15:51:40
5
我发现小梅姐的肚子隆起了。
我说:“姐姐,你什么时候结婚?”
小梅姐脸色丰润,却掩不去一丝疲惫,她无奈地说:“他不肯结婚,他说现在他没钱。”
“那就这样等着孩子生下来?”
“他不要孩子,他要我把孩子打掉。”
“这话亏他说得出口!”
“我当然不会同意。我`我已经打了两胎了,要是再打,就不能生孩子了。”
我吃了一惊,说:“那抵死也不能打!”
小梅姐摸了摸她的肚子,低抵地说:“是啊,这孩子是我的命根子,谁也不能碰他,谁毁了他,我就跟他拼命。”
小梅姐要竭力养好这个孩子,所以她从此拒绝了罗辉的性要求。罗辉几次要霸王硬上弓,小梅姐都抵死反抗。
罗辉怒气冲冲地说:“好,你既然这样,那以后你就别管我!”
从此罗辉夜不归宿,在外面嫖娼。小梅姐心灰意懒,什么也不管,只是一心一意要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嫖娼要钱,养女人要钱,罗辉来了几个月,也从来不去找事做,只是伸手向小梅姐要。小梅姐先还乐意给他,但他去嫖娼,难道这也要给他钱,那自己不是太贱了?她把存的钱收得好好的,任凭罗辉怎么逼,也不为所动,只是冷漠地做自己的事。
小梅姐开发廊挣了不少钱罗辉看得明白,他强要不成,竟翻箱倒柜去偷,多半只能零零碎碎偷一些,但有一次却意外让他翻到了一张存折,上面有三千块,他机智地推测出小梅姐用她生日的年月日倒过来的数字设成的密码,轻巧地把钱从银行取了出来。小梅姐发现了,大闹一场,事后把其余的存折密码全部更新,藏得更隐蔽了。
罗辉嫖娼要最好的小姐,自己不挣钱,倒是一掷千斤,慷慨大方,在相好的面前必定要摆足了阔架子,他不能容忍相好的笑他寒酸。有一段时间他没钱去嫖娼,相好的碰见他,笑道:“罗少,是不是穷得精光了?”他脸面无光,憋了一口气,打定主意,这回定要向小梅姐要一笔。
他先是软求,再是威逼,无奈小梅姐早就看惯他这一套,理也不理。最后罗辉狠狠地说:“好,你不给可以,你得满足我!”
小梅姐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翻过床里头去。
罗辉气得不行,冲动之下,打了小梅姐一顿,只打得小梅姐哭天喊地。
罗辉发了顿恶气,忽然觉得很疲惫,慢慢蹲了下去,头低着,双手插进头发里。
小梅姐坐在床边,把头埋在臂弯里,嘤嘤地哭泣。
好一会,小梅姐说:“罗辉,你以前不是这样。你以前虽然懒了些,可是待人好,我就看中你这点。”
罗辉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坐在小梅姐旁边,揽过了小梅姐。小梅姐顺势倒在他肩上,只是轻轻地哽咽。
“小梅,”罗辉说,“我对不起你,可是我还像从前那样爱你。”说着他轻轻吻了一下小梅姐。
此后罗辉果然收敛了一阵子,两人在人面前亲切稠密,打情骂俏,很是快活。罗辉也不提打胎的事了,时不时还给小梅姐买些补品,做些好菜。
“他别的本事没有,”小梅姐对人说,“做菜倒是好手,我劝他去给饭店烧厨,他就说,我的手艺是专给我老婆尝的,哪能让别人尝去。”
小梅姐说这话时一脸的幸福。他也不埋怨罗辉不找事做,只要他待她好,她能养活他。她给他的钱也多起来。
罗辉一有钱,又耐不住了,又往相好的那里跑。他本来瞒着不让小梅姐知道,可小梅姐眼线多,一个姐妹来告诉她,她只气得火冒三丈,当天罗辉回来了,也不理他。
“今天怎么了,你?”罗辉说。
小梅姐冷笑说:“哼,还有脸子跟我说!”
罗辉一听就知东窗事发,笑嘻嘻来赔罪,赌誓说就这一回,以后再也不会了。小梅姐何等精明的人,她又何尝不知道男人的赌誓是信不得的,但她就像水中的鱼,明知鱼饵里套着钩子,她还是忍不住游过去,结果一辈子当男人的俘虏,想逃逃不掉,能逃又舍不得逃。
小梅姐最终还是算了。她斗不过男人,因为她是个女人,她不能没有男人。
小梅姐在一种半真情半虚伪的感情里生活着,有时很快活,有时很哀愁,更多的是无聊状态下的一种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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