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04-18 09:08:10
很快就到了大叔家。大叔新翻修的屋子今天格外好看,屋檐下吊着两个大红灯笼,大门上贴了两个大红喜字,左右贴了洒金的大红对联。一进屋,雪白的墙,光亮的家具,上面都贴了红喜。
人们在鞭炮声与说笑声中把嫁妆一件一件抬下车来,搬进新屋里,什么东西摆哪大叔亲自指挥得停停当当。卧室里更是鲜艳夺目,以前那张旧床老早当柴劈了,这回换的是花鸟的席梦思。席梦思上齐齐整整堆了十床五颜六色面子的绣被。两个女人照例陪着桃花安安静静坐在床上,里里外外闹得翻了天,但这一切似乎与桃花无关。
大叔忙得透顶,一下子这里叫他,一下子那里叫他,但是他高兴,他一辈子没这么高兴过。再忙,他也要抽一下空闲儿到里间看一下桃花,喜滋滋的,几秒钟又给人叫出去。他也不恼,只是大笑着叫:“他妈的,净不让老子安静一会。”
新屋周围的空地,满满的摆了十二桌酒席。大叔性子开朗,平时乐于交往,朋友三四一大群,今天都要来捧场庆贺。我们几个补鞋的,素日的交情更是非同一般,今天就是有一万双破鞋给我们补,也是先搁在那。
等到开席了,客人早已纷纷入席,第一道菜上来,大家你谦我让一会,也就开动起来。
大叔牵着新娘子的手,端着个酒杯出来一桌桌敬酒。好酒的客人根本不用大叔来敬,首先吆喝着就要敬大叔。大叔都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他心情好,十几杯下去,竟没半点事,依然谈笑风生。
有好事者见人还要敬,笑说:“拜托,今天晚上胡子还要鲤鱼翻身,大干一场,你小子存心要把人灌醉了,你这不是害人不浅吗?”
人群一阵哄笑。大叔笑道:“妈的,就那么小看我,我是那么容易醉的吗?醉了又怎么着?我胡子就不能鲤鱼翻身了?我还要翻山蹈海呢!”人们更是喷酒狂笑。一些女人却是吃吃地笑骂:“这个胡子,三杯下肚,说的就不是人话了。”“他平常说的就是人话?惯了,就这德性!”
大叔又来到我们这几个补鞋的同行桌边。
“兄弟们,今天是你们老大我的好日子,我们的交情,那不用多说,少说也抵十八碗。只抵十七碗,你给我出去。”
大家一个个大惊失色,其中一个却能言善辩,端着一杯酒,站起来说:“胡子,今天你的好日子,论理,十八杯一杯都不能少,少了谁是龟大头。今天我们四个,每人敬你十八杯,一杯碰一杯,你这七十二杯可绝不能少一杯。我们四个轮流来敬,谁不干完,谁就别站在这里,趁早回去睡他妈的老婆。”
我们几个听了,都喜形于色,纷纷叫好。
大叔笑骂道:“你他妈的不是想害死我吗?七十二杯?亏你小子想得出来!没得说的,你们四个一起敬我,十八杯,一杯都不能少!”
大叔积威之下,我们几个只好颤颤地喝完第一杯。我一杯下肚,只觉肚里一团火在烧,登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杨光,”大叔端了酒杯对我说,“能讨到桃花,你这个小媒人功不可没。嘿,还别说,你作媒还挺厉害的,以后你这鞋也不用补了,专给人作媒去,光作媒费你就得收多少,发财了你!来来来,作叔的要好好谢你。”
我说:“大叔,我,我,我真的不行了。”我只觉舌头在打转。
大叔说:“杨天奇的儿子怎么能说不行!”他转头提高声音大声说:“各位父老乡亲,好朋友,大家想必都听说过杨天奇的名头。杨天奇,我们镇上最伟大的猎手,当年带着最后一支猎人队,在森林里横冲直撞,见谁打谁,指哪打哪,铁铮铮的一条好汉子哪!他一身铁胆,经常一个人挺到森林百里外的地方去打猎,问一下谁还有这个勇气,这个胆识?他留下个儿子,叫杨光,相信在座的许多人都认识,小的时候患了病,双腿残废,现在是跟着我胡子补鞋。可别瞧他是个补鞋的,将来比他老子杨天奇还会强。杨天奇是什么人?杨天奇生的儿子会很差吗?来来来,冲着杨天奇,我们来敬杨天奇的儿子一杯!”
一时间只见十二桌酒席上的人纷纷立了起来,持杯向着我。我激动地热泪盈眶,说:“谢谢,谢谢!这酒我喝!”一仰头,杯底朝天,一滴不剩。
大叔大声说:“好!不愧是杨天奇的儿子!”
他正也要干了,忽然人群一阵骚乱,我转眼便看见了几个戴大盖帽的丨警丨察一径走了过来。他们走到大叔面前,其中一个脸色森严地问:“你是曾大为吗?”
大叔点一点头。那人说:“曾大为,我们怀疑你是盗窃数家财产,杀害王海娥的重大嫌疑犯,现在我们正式逮捕你!”他出示逮捕令后,一挥手,说:“带走!”另两个人旋即拷住了大叔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奇变只惊得人们个个张大了口,一个人说:“喂,你们没搞错吧,今天可是人家结婚的大喜日子,你们居然怀疑他是盗窃犯,杀人凶手?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可是我却看到大叔脸色惨白,面如死灰。一瞬间,许许多多零乱的细节像散落的珠子,被我用一根线串了起来。我全明白了。
大叔给带走后,人群炸开了锅。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中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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