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的意思是，你爸加班，甚至还出过工伤，这些领导都不会记得？”李芳琴急了。
　　“妈，冰飞厂有多少工人，领导可能都记住吗？能知道名字就算不错了，会记得他们眼中的那些小事儿吗？他们看重的是企业效益，看重的是如何能让企业在上头领导面前露脸。我爸缺乏的，就是领导思维。”
　　当领导和当工人是不同的，工人能够完成领导交代的工作，那就是合格的，如果还能超额完成，那就算是优秀，但他们不管企业能赚多少钱，不懂得经营，更不懂管理。
　　“爸，李书纪是你的师父，他还是企业领导班子成员，这件事你得找他。不过在找他之前，需要把你包装一下。”
　　“包装？我有不是货物，怎么包装？”王建国的思想已经被儿子牵着走了。

　　“是包装你的形象。我姑父不是在报社么，报社每天不都要报道各企业的情况么，也表彰一些先进工作者，你也是冰飞厂的先进工作者，为什么不能上报纸？”
　　“领导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报纸，了解时事，如果你出现在了报纸上，想想会怎么样？如果下面的工人还支持你，你当选的几率会大增，这时候只需要李书纪稍微帮个忙，你这车间副主任也就十拿九稳了。”
　　这种岗位给王浩安他都不屑于要，哪儿有自己当老板舒服，可谁让老爸喜欢呢，那就帮个忙好了。
　　这时候的报纸还是很代表上头意思的，如果上头领导都注意到了，厂领导还没反应，那像话吗？正好有空缺，顺便提拔了，也能展现领导对下面工人的关怀。

　　看，只要你努力工作，就有进步的机会。
　　“中策呢？”王浩萍追问道。
　　“中策就简单了，逢人就说刘爱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也多去李书纪那里走动一下，表示你想当车间副主任的意思。”
　　“李书纪从不收礼，你爸要是送礼，那才真是完了。”李芳琴这时候也开始思考怎么帮丈夫升官的事儿了。
　　“徒弟看望师父，请师父到家里吃个饭不行吗？尊师重道，这是自古以来的优秀品德。如果刘爱民不给老爸提名，就会被人戳脊梁骨，说他忘恩负义，当官就不认人了。当然，还是要给刘爱民送一份礼。”王浩安点了点那个信封。
　　“哪儿有师父给徒弟送礼的道理！”王建国直接否决了这个策略。今天去送两瓶酒，他都感觉脸热呢。当然，他也舍不得这么多钱。
　　“那下策呢？”王浩萍心说不是还有第三个办法么。
　　“下策就简单了，老爸以后不再加班，去读夜校，一年就能拿到大专文凭，到时候学历这条红线就再也卡不住老爸了，只是要当副主任，还需要再等两年，到时候肯定没人争得过老爸。”
　　“还要再等两年？再等两年倒是还会有人退休，可那时候谁知道又哪儿冒出来一个赵爱民，张爱民什么的。”李芳琴将下策也给否了。
　　“建国，我看就按儿子说的办好了，儿子是大学生，脑子比咱们好使。而且你不是也不舍得花钱么，找妹夫发一篇报道他肯定答应，大不了再给他五百块红包。”李芳琴咬咬牙说道。五千块她都舍得，五百块当然更舍得。

　　王建国从兜里摸出一包冰城香烟，抽出一根点上，吐出一个烟圈：“你让我想想。”
　　儿子说的这些，听起来都那么的玄乎，当个车间副主任，还需要这么多弯弯绕吗，好好工作真的就不行？
　　再说这些东西儿子是怎么想到的，大学……还教这些？
　　“还想什么啊，能当领导你还非要当工人咋地？”李芳琴恨铁不成钢。
　　“让我想想，想想再说。”
　　王建国虽然说想想，但在李芳琴的不停催促下，还是一起出门了。主要是老婆那句当了干部，以后可以帮助儿子，让他下定了决心。
　　“你在家好好复习功课，高考可没几天了，一个寒假别玩疯了。”王浩安又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
　　“你要干嘛去？”
　　“出去溜溜弯，你能跟我比么，我可是要毕业参加工作的人，得多交几个朋友。”
　　在王浩安走出门的时候，听见王浩萍嘴里一声嘁，他也毫不在意。现在出门当然不是真的为了以后上班铺路，而是要赶快熟悉一下这个时代，免得出了岔子，也为他以后做生意铺路。
　　刚下楼，就在门口看到一个匆匆奔跑的身影，差点撞到王浩安身上。
　　“谁挡……安子哥，你回来咋不吱一声？”来人语气中透露着惊喜。
　　“昨天晚上才到家，吃了点东西就睡了，你跑什么？”王浩安依稀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是谁了，主要是前世跟这些厂子里的弟子很久都没有联系，他去外地发展了么。

　　“小兔崽子你往哪儿跑，又去偷厂子里的铜！小安，你啥时候回来的？”一个愤怒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王浩安面前。
　　“昨天回来的。”王浩安看到这个中年人，终于是想起来这个年轻人是谁了，张子康，比他小几岁，小时候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
　　“我没有。”张子康躲在王浩安背后，梗着脖子喊道。
　　“没有？没有你哪儿来的钱买烟买酒？”
　　“反正我就是没偷。”
　　“张叔，这里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要不我跟子康聊聊？”王浩安觉得张子康不像是偷了铜，但钱是哪儿来的却又不说，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多跟小安学学，你当初要是能考上高中，读个大学啥的，老子还用为了你的事儿操心？连个中专你都考不上，等回家再收拾你。”
　　看着张叔走远，王浩安才回头看着张子康：“说吧，钱是哪儿来的？”
　　“我就不该给他买烟买酒。”张子康愤愤的说道。挣了钱，孝敬老子，结果老子还要抽他，冤枉他偷东西，有这样的亲爹么！
　　“那钱是我赚的，不偷不抢。”
　　“是么，你确定也不犯法？真要是光明正大，你不敢跟张叔说？”王浩安瞥了一眼张子康。
　　“应该没事儿吧，就是帮着李亮跟隔壁电机厂的小子打了一架，我们可是赢了的。我，我也没动手，就在那站着壮声势，赚了二十块，是二十块啊！”
　　好家伙，难怪不敢跟张叔说实话呢，打群架那可比偷东西更严重。不过张子康这身板，就算不动手，气势上也能占上风。

　　“没见血吧？”见血可就严重了，对方不报警，对方的家长呢？
　　“没有，对方看我们人多，加上李亮的表哥是警校的，特别能打，才没一分钟，他们就都跑了。”
　　“行了，回头就跟张叔说，这钱是你捡的。虽然也会被骂，但你摆出一副低头认错的姿态就不会挨揍了。”
　　“我爸能信吗？”张子康眼睛一亮，但又有些怀疑。
　　“那就要看你的表演了。没事儿的话，陪我在院子里溜达两圈？”

　　王浩安对厂区家属院这边已经没有太深的记忆了，尤其是对许多人的记忆早已模糊，带着张子康就会方便许多。
　　“安子哥，抽烟不？”张子康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塔山，献宝似的递给王浩安。从小王浩安学习就好，是他们这些孩子父母口中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