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第44节

作者: 庹政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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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二在说服古先勇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些麻烦,并非由于时间冲淡了他对于刘志兄弟的仇恨,而是出于对苏威胜团伙实力的担心。古先勇不是黑道凶徒,但对于一个江城人来说,他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抢劫,他做为耻辱记号的瘸腿,都让他,他的朋友,亲人难以忘记这件事,他会在他们面前感觉低人一等,成为他一生的摆脱不了的梦餍,他无时无刻不渴望复仇。他也许可以花上一笔巨资,请求其它实力强大的黑道团伙替他完成这个工作,可能成功,但对于他个人没有什么补益,毫无疑问,其它黑道团伙会顺理成章地接管批发市场,将他排斥在外,这是一个小商人不能考虑的付出与回报。现在局二找上门来,他感到为难,他们都是知根知底的街坊,他没有想到一直默默无闻的苏威胜会迅速成为河坝街的风云人物,他看走了眼。苏威胜一伙最近替河坝街居民争取到的利益,使他在整条街中成为传奇人物,拒绝这个邀请无疑是不太明智的,无论苏威胜以后的命运怎样,做为街坊,断然拒绝明显是不理智的。但是,冒然答应也似乎不妥。刘志兄弟兵强马壮,在黑道团伙中,算得上小有名气,绝不是可以轻易战胜的,如果一旦失败,他将遭到刘志兄弟的加倍惩罚,这是必然。但是最后,他决定加入苏威胜的团伙。并非由于局二的出众口才,而是江城人骨子中的复仇欲望压倒了小商人的精明和保守。他考虑好了,如果苏威胜在这次战争中失败,他将毫不犹豫地抢先逃跑,离开江城,象很多犯了大案,或者被追杀的黑道凶徒一样,在另外的城市躲避一段时间,等风声平息后再做打算,或者到时向刘志兄弟服软求情,或者根本就不再回来。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做好一切准备之后,苏威胜派出两个机灵的年轻人混在批发市场中监视货运站,主要监视刘志兄弟的行动,几天之后,他们大致摸清楚了他们两兄弟的习惯。出于对黑道原则的尊敬,不把攻击扩展到对手的亲人和家属,他们放弃在刘志兄弟的家中动手。刘强也基本很少回家过夜,一般留宿在他的货运部,那是他的乐趣,象一个热爱土地的老农民,认真地守护着他的庄稼。

  行动的计划毫无疑问是擒贼擒王,刘志兄弟是首选的打击目标,只要能够以迅猛打击制服这两人,就能够击溃打散整个团伙,对手就不能组织有力的反击。本来是针对两兄弟进行同时打击,但是考虑到他们力量不够充足,于是修改了计划。刘成带着三个年轻人和古先勇,去伏击刘志,苏威胜带着罗忠良和其它两个年轻人混在市场中,等候刘成得手后赶来汇合,再一齐动手砸货运部。局二做为预备队,排除在战斗队伍之外。

  机会是在他们决定行动后第二天就捕捉到了,但不是特别的好。依靠个人的勇猛和这半年来的暴富,刘志在黑道上的名气和实力不断增长,他甚至觉得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可以挑战江城黑道的任何强人,事实多少也是如此。他感到志得意满,变得更加跋扈骄横。这一天是周日,他参加了另外一个黑道团伙头目段小刚的生日聚会,中午酒席散后,他没有按惯例去货运部帮忙,而是带着一位兄弟去了沱江剧院大众茶社喝茶。这是一家经过简单装修的茶馆,环境超出同行,茶费增加几倍。但远远比不上后来迅猛发展,遍地开花,装修豪华,收费昂贵的高档茶楼,在当时,是江城所有得意洋洋的暴发户们炫耀自己财富和休闲的地方。负责监视刘志的弟兄回来报告,苏威胜决定等刘志从茶馆出来就动手。一般情况下,批发市场在四点左右来自各地的进货商就会离去,不出意外,他会在四点以前前往货运部,刘成的战斗队伍可以等候在从大众茶馆回批发市场的路上进行伏击,同时苏威胜和罗忠良潜伏在批发市场中等候。刘成他们选择伏击地点无隙可击,是一条三十多米的笔直小巷,这是必经之路,除非刘志会无缘无故绕多余的路,刘成和古先勇拦在小巷出口,另外三个年轻人会绰在刘志身后,他应该不会对他们产生警惕,当刘志走到小巷口时,他们的包围收网,刘志插翅难飞,但是,意外出现了。

  刘志出门后,跟着他的那位兄弟要去看看他一个朋友,于是他们绕道文英街,监视刘志的三位弟兄赶紧分出一人前去报告已经进入伏击阵地的刘成,另外两人继续追踪。当刘成迅速转移过来汇合所有战斗成员时,形势跟他们计划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们全部跟在了刘志身后,而且,刘志那位兄弟的朋友,加入进来,他们的对手,变成了三个人。刘成只犹豫了短暂一下,立刻做出了决定:继续行动。他们以五对三,又是出其不意地攻击,装备精良对付赤手空拳,占据优势,完全有信心在第一时间击垮对手,完全没有理由放弃。他不是苏威胜,苏威胜这时一定会选择放弃,等候另外一次机会。

  他们五个人的战斗队伍过于庞大,第一次参战的年轻人无法不紧张,他们慌乱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懒洋洋在前面散步的对手。他们本来可以不露声色地接近目标,但刘成这时候还不太善于组织一次完美的行动,他从前总是单兵做战。刘志回头一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个表情刺激了后面追赶的年轻人,立刻亮出了手中的武器:都是两尺左右的铬钢和铁条。刘志只犹豫了一秒种----他看见面色狰狞的古先勇就明白了一切,看见横眉怒目的刘成就放弃了抵抗,终日黑道打滚养成的机警拯救了他,他反应太快,他的反应也出乎刘成他们的意料。他撒腿就往旁边一条小巷逃跑。他没有选择直接奔向批发市场的前方做为逃跑方向,他以为前方一定有伏击。黑道经验帮助了他,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可能存在的反败为胜机会。他的速度惊人,留下还有些发呆的他的兄弟和那位无辜负的人滞留了进攻者,同时也成为牺牲品,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年轻人冲着这两个倒霉蛋发起进攻,如果他们足够成熟,他们这时候应该直接丢下这两个无用的战果追击刘志的。三个人第一次攻击,两个倒霉蛋就很知趣地配合倒下,避免了更大的伤害。古先勇的瘸腿影响了他的速度,刘成不屑于对这些无名小辈动手,一分钟后,两人浑身鲜血地倒在大街上,一动不动象两具尸体。其实,他们只是受到一些皮外伤。

  “去市场。”刘成有些发楞。脸上的表情因为气急败坏而显得凶恶。最主要的进攻目标被逃脱了,他明白后果,但他这时没有选择。他带着三个精神兴奋的年轻人和古先勇奔赴批发市场,按计划跟苏威胜汇合。虽然,他们的计划一开始就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纰漏。
  古先勇的精神也处于高度兴奋,这种兴奋更多的是紧张和忐忑,他明白逃掉了刘志的后果,但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所以他们在去批发市场的路上,他并没有因为瘸腿而拉下一步,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一分一秒都可能决定这一场战争的胜负。
  苏威胜蹲在一个斜对货运部的货摊后面,装作似乎是在等人,眼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对面的目标。罗忠良坐在他的架子车上,似乎是在等待雇主,他不用伪装。另外一位兄弟站在他的架子车前跟他闲聊,丝毫不引人注目。三点左右,苏威胜觉得自己有些紧张起来,按照正常情况推测,刘志会离开茶馆了,那么,这一场战争很可能已经打响,然而,他这位战争的最高指挥官,却象一无所知的盲人,对于战争的进程一点都不知道,他的眼光不停地在货运部和从城里来批发市场的方向之间游动。

  突然之间,刘强出现在货运部门口,显得慌乱和愤怒,“代二神,把兄弟们叫过来!”他大声吼道。坐在门口椅子上一位身体剽悍,面相凶恶的年轻人弹起来,睡眼朦胧,还没有从午睡中完全清醒,“强哥,有事?”刘强恶狠狠的说:“大哥在文英街差点被古先勇这土贼打了,你带几个兄弟过去帮忙。大哥在交通路洞天商场门口等你们。”事实证明苏威胜的判断是正确的,刘强只会耍一些小聪明,面临关键的时刻,他依然懵懂,根本没有意识到敌人真正的战斗目的,或者说,是因为他半年来的一帆风顺蒙蔽了他,忽略了潜在的危险。苏威胜他们先失一分,胜利的天平已经向他们倾斜,可是由于他的低能,错过本属于他的机会。叫代二神的年轻人响亮地应了一声:“好!”转身招呼早已闻声聚集过来的五六个兄弟:“拿家什,跟二哥走。”几个人蜂拥进货运部,出来时每人手中都握住了一样用报纸包住的武器。代二神刚要走,突然说:“强哥,我们走了,你呢?万一他来找你麻烦?”刘强迟疑一下,“没事。你们先去跟大哥汇合,把那土贼打垮再说。找不到人就抄他妈的家!敢翻天了。这里还有六儿他们,我警惕一些,出不了事。”代二神点头:“好,强哥等我们回来。”带着一群人呼啸冲出批发市场。

  刘强招呼代二神的时候,苏威胜心中一凉,他明白他的计划肯定出了差错。但令人痛苦的是,他现在不知道是在哪一环,而且差错有多大,应该采取什么补救措施。他悄无声息地挨到了罗忠良的架车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地发生,看着代二神带着队伍离开,依然显得镇定自若,胸有成竹。他必须要给第一次黑道战斗的两位新手信心,虽然他自己也是新手。现在苏威胜充满后悔和痛苦,事情完全超过了他事先对局势变化的几种设想,他发现他的计划过于理想和完善,但生活总是充满意外。但是,他现在不能撤退,除非他接到他手下兄弟的通知,能够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

  刘志的桀傲和傲慢再一次把胜利的天平倾向了苏威胜的一方。也许,伟人成长的过程中,总会遭遇一些好运气。做为相反的例子,那些运气不好的天才,过早的夭折,不被人知。刘志完全可以选择立刻回到货运站,那么,也许这天下午将是一场惨烈的激战,苏威胜一方丝毫占不到上风,也许还会因为他的大部分战斗人员是新手而不够心狠手辣最后败北。但他错误地以为这只是古先勇的一次报复行动,他在街上被人追得落荒而逃的耻辱也让他无法容忍,他急于报复,打垮对手。他逃离文英街,在确认没有追兵后,立刻暴怒地跟货运站打电话,请求援助。也正因如此,代二神前往洞天商场的援兵队伍与直接扑向批发市场的刘成一伙没有正面相遇,避免另外一场遭遇战,没有使这一场战争变得更加复杂和不可预测。

  苏威胜现在饱受漫长等待的煎熬,后来证明只是几分钟,但令人窒息。然后,他看见了刘成他们。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些什么,刘成他们队伍完整,但这样毫无顾忌在狂奔,完全没有按照计划进行偷袭,那只有一个可能,他们伏击刘志出了意外,刘志肯定逃脱,所以他们要抢在刘志之前赶回货运站进行决战。这是令人遗憾的失误,但它带来了另外一个意外的有利的变化,就是货运站现在对手的力量意外的空虚。苏威胜迅速做出决断,低声喝道:“老罗,去拿下刘强。”

  刘强跟苏威胜同时看见了气势汹汹的刘成一伙。这样五个人挥舞着武器在大街上疾跑,无法不引人注目。刘强一直握着一根铁棍站在货运站门口机警地四处打量。他看见古先勇,看见刘成,跟他大哥刘志一样,立刻明白了他的处境,毫不犹豫,他开始逃跑。一个身体矮壮得象坦克一样的人挡在他的面前,大吼道:“想跑!”
  刘强毫不理会罗忠良,一步纵上旁边一排一米高的货摊,跳到另一条道上,但运气在苏威胜这一方,另一位兄弟似乎早已料到了他的逃跑路线,抢先从那个方向堵截过去,出于新手的拘谨,他的进攻显得不露声色,刘强紧张奔跑之中猝不及防,那位兄弟伸腿一绊,刘强摔得在地上滚了几滚,铁棍摔掉。但他马上又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刘成的人马全部冲进了市场中,一片惊人的寂静中,他们迅速放倒了市场中剩下的刘志团伙的另外两位成员。刘成和古先勇迅速加入追捕刘强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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