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栽培一个小吏，不是因为霍家在朝堂里没有人吗？
　　当然，像苏离这样的小吏还要多栽培几个，这是能干实事的，但如果有像闽国公府这样的......
　　“无锡并非你们展家的地盘，你来这里做什么？还要掩人耳目？当然你是不会说实话的，可是我们霍家只是一介商户，我们为何要帮你？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霍柔风咄咄逼人。
　　展怀的眉头微微一动，嘴角牵了一抹笑意：“霍九爷是要和我谈条件吗？”
　　霍柔风道：“不是谈条件，而是谈生意，霍家只是小小的商户，怎配与闽国公府谈条件？在商言商，霍家人只会谈生意。”

　　展怀浅笑，霍小九一个小屁孩，讲起条件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杭州人都说霍九顽劣，是个被惯坏的孩子，他差点相信了，若不是郎青说霍三的事可能是霍九做的，他还真是几乎忘了，霍九虽然只是养子，可却是跟着霍老爷和霍大娘子长大的，霍老爷能培养出霍大娘子那么精明的女儿，对于霍九这个唯一的男丁，又怎会疏忽松懈？
　　“霍九，你要什么条件？”他问道。
　　霍柔风略一思忖，道：“倒也不用你现在给我做什么，我只是想要张令尊的名帖。”
　　闽国公的名帖？
　　这是在当朝首辅那里都是有面子的。

　　展怀也没有想到，霍九的胃口竟然这么大。
　　拿闽国公的名帖，几乎能从江南到京城，大摇大摆走一圈了。
　　“一定要我父亲的？我大哥的行吗？”他试探地问道。
　　“不行！”霍柔风断然拒绝。
　　展怀握住拳头，他忽然很想把眼前的小孩拎过来打顿屁|股，霍大娘子是怎么教导弟弟的，胆子也太大，胃口也太大。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他必须要在杭州有个不让人起疑的身份，除了霍九，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也是说，霍九的条件，他必须答应。
　　“霍小九，要不我出银子吧，你也说了是在商言商，用银子......”
　　“不行，要闽国公的名帖，一张便行，不二价！”霍柔风斩钉截铁。
　　展怀目光炯炯地看着霍柔风的眼睛，似是要看到她眼睛深处，这小屁孩，太可恶了，他从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孩子。
　　他已经说了要拿大哥的名帖了，可霍九还是不肯答应。堂堂闽国公世子展忱的名帖，那是要多少关系也求不来的，他身恰好带着，想白给了霍小九，可是人家还不领情。
　　“我身没有带着我父亲的名帖。”他实话实说，并不是推诿。
　　霍柔风也猜到他可能不会随身带着父亲的名帖，因此并没有深究，而是说道：“闽国公府历经百年，子孙们身一定会有些代表家族的信物吧，你别说你没有，那我一定会认为你是捡回来的。”

　　展怀又想揍她也，你才是捡回来的，整个江南全都知道你是捡回来的，你还敢说我？
　　可是他也真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他沉吟半刻，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这个你先拿着，待我回到福建，让人拿我爹的名帖来换。”
　　霍柔风拿起那枚玉佩细看，只见玉佩雕的是一头下山猛虎，玉是好玉，但是雕工平平，甚至还有几分粗糙，若说这是闽国公府的信物，她是不相信的，但若是家传之物，倒有几分可能。
　　“这是？”霍柔风问道。
　　“你仔细收着，我是一定要取回来的，这个拿出去不能代表我们闽国公府，但却是对我很重要的物件儿”，展怀说到这里，似笑非笑地看着霍柔风，“这下你满意了吧？”
　　霍柔风没有再问，把玉佩放进随身的荷包，对展怀说道：“明天你早点起床，我派人过来。”

　　说完，她从石凳跳下来，扬长而去。
　　展怀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一桌酒菜，霍小九好像一口没吃，而且酒菜端来的时候，菜的丫鬟是特意把几道菜摆到他面前的。
　　展怀看了看，居然都是北方菜式，反而是摆在他面前的都是正统的杭帮菜。
　　据他所知，霍沛然父子三人很少来无锡，因此庄子里应该没有特别出色的厨子，霍小九此番过来，带了十辆大车，想来也带了厨子。
　　因此今天这桌酒席应是霍小九带来的厨子做的，这厨子应该最了解霍小九的口味。桌有北方菜式倒也不足为，在霍小九自幼在杭州长大，竟然喜欢吃北方菜。

　　次日一早，天还没有亮，便有一名叫林盛的管事来见展怀，展怀已经起床，正在院子里练刀，听说霍家的管事来了，他笑着对给他递帕子擦汗的花三娘道：“霍小九是故意让人天不亮过来的，这个小东西。”
　　花三娘微笑：“可能在霍九爷眼里，早起是件很艰难的事吧。”
　　展怀哈哈大笑，笑声爽朗，霍九真有可能是揣了这个心思，锦绣堆里长大的二世祖，以为所有人都和他是一样的。
　　他们展家的男人，从小到大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哪个不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闻鸡起舞？
　　他挥挥手，对花三娘道：“告诉那管事，我用了早饭便走。”
　　展怀吃饭的速度很快，林盛才等了一刻钟，展怀便带着五名随从，衣履整齐地走出了院子。
　　林盛带了两名小厮在前面带路，他起了十几步，听不到后面的声音，还以为这几个人没有跟，便顿住脚步，转身去看，却给吓了一跳，六个人在他们身后三步之远。
　　这些人居然一直紧跟着他，可是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林盛的后脖梗溢出一层冷汗，九爷这是结交的什么朋友，他是霍家的管事，常和无锡各商号都有走动，也算得见多识广了。
　　而身后的这几人，却绝对不是生意人，当然也不会是读书人。
　　九爷只有十一岁，又没有严父管束，霍大娘子虽然厉害，可是对这个弟弟却诸多溺爱，哎呀，九爷该不会是结交了江湖匪人吧？
　　不对，这几个并没有江湖气，那么难道是卫所里的？
　　这样一想，林盛略微松一口气，若是军爷倒也说得过去了，或许是大娘子那边打点的，大娘子是女子，对外只说这些人是九爷的朋友。
　　林盛对自己的猜测很满意，但是脸色平静，东家的事情该他管的他责无旁贷，不该他管的他谨守本份，绝不多言半句。
　　而霍柔风此时还在睡觉，她最讨厌的事情是早起，采芹心疼她，让人把廊下的鸟笼提到外面，又让小厮们带了几只狗出去遛湾。
　　丫鬟们走路踮着脚尖，院里院外鸦雀无声。

　　因此，霍柔风一觉醒来已经快晌午了，她是被饿醒的。
　　小叶喂她喝梗米粥，着脆嫩的酱黄瓜，她喝了一碗。采荷高兴地拿了块酥糖塞到她嘴里：“九爷这顿用得好，真乖。”
　　采芹狠狠瞪了小叶一眼，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出去，给大山洗澡。”
　　大山是霍柔风带来的一条大黑狗，所有狗里它最威风。
　　丫鬟们也最怕它。

　　小叶哭丧着脸出去，她是一时嘴快，说了一句九爷真乖，九爷是爷，只有大娘子才能说九爷乖，哪里轮得到她们。
　　霍柔风从不管这些事情，她问采芹：“林盛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