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那小子有什么可商量的？”王嵩不解，但他没耐性刨根问底，两大步走到王朝阳跟前，一巴掌抽在后脑勺上，导致睡得正香的王朝阳顿时清醒了七八分。
　　长海农机的刘庆义和马三元看到这一幕，均是忍俊不禁，不过他们更好奇的是，张苗苗为什么要跟王朝阳商量，这位从一见面就开始呼呼大睡的年轻人难道也有过人之处？
　　王朝阳揉着脑袋，表情那叫一个痛苦。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次睡得正香时都会被人吵醒！
　　听张苗苗把情况介绍完，王朝阳算是有了初步了解，凑到主轴图纸前看了两眼道：“可以优化，但最多三四毫米的样子，具体算完才知道。”
　　听完这话，马三元站起身来道：“你说什么？可以优化三四毫米？”
　　王朝阳点点头，道：“应该是。”
　　马三元猛然一拍桌子道：“年轻人，你在把主轴的事情当儿戏吗？！”
　　王朝阳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马三元道：“你只随便看几眼就说可以减少三四毫米，这不是儿戏是什么？我干了一辈子的设计工作，深知严谨的重要性，任何一个马虎都有可能导致产品失效，甚至导致人民和国家的财产损失，这些道理你懂不懂？”
　　王朝阳完全搞不懂对方想表达什么，严谨的重要性他也知道，正因为秉持严谨态度，王朝阳才说“最多三四毫米”，而不是某个具体的数值。
　　马三元的愤怒渐渐平静下来，道：“那好，态度的问题暂且不论，现在回到我最初的问题，这根主轴的优化工作你们红星敢不敢接？若接，就在一周之内拿出新的方案来，若不能接，今天就算我白跑一趟！”
　　王嵩作为红星厂拍板定调子的人，这次却拿不定主意，因为这些已经超出他的判断范畴，他只能看向张苗苗。
　　张苗苗感受到无形的压力，扭头看向王朝阳。发现王朝阳在微微点头，张苗苗便对老厂长说：“可以接。”
　　王嵩攥了攥拳头，郑重对长海农机的两位道：“好，这活儿红星接了！”
　　马三元点点头：“那好，主轴的图纸留给你们，相关参数也给你们一份，下周一之前我希望看到你们的方案！”
　　王嵩道：“好，下周一之前！”
　　刘庆义和马三元乘坐红旗轿车离开，王嵩则继续跟主轴的A2图纸较劲儿，盯着看了一会儿只感觉头昏脑胀，只好抬头道：“小张，主轴咱们真的可以优化，对吗？”
　　张苗苗噗嗤一笑道：“厂长您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王嵩道：“但我心里还是没底啊！这图纸……我的乖乖跟天书似的，一周之内你真能拿出优化方案吗？”
　　张苗苗道：“应该可以的。另外厂长，其实这方面王朝阳也很厉害的，您也应该听听他的意见！”

　　王嵩扭头看向王朝阳：“你小子有什么意见，说来听听！”
　　王朝阳惺忪着眼睛道：“我的意见是，先让我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喂爹你不要动手吗，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
　　见王嵩撸胳膊挽袖子的样子，王朝阳明智地在第一时间逃离办公室。张苗苗看到这一幕，捂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也不知怎么的，主轴优化这么重大的事情，被王朝阳这么一闹，张苗苗完全感觉不到压力。
　　被主轴的事情闹得，王嵩险些忘记12毫米的从动轴仍然存在加工问题，于是顾不得休息，直接跑向车间。
　　来到车间门口时，发现车工班的老哥五个正蹲在墙边抽烟，手上裹着绷带的刘德贵正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人群中时不时地发出哈哈大笑声。
　　王嵩看到这场景就气不打一处来，一群没心没肺的老东西，变曲率圆角的加工还没解决就在这里嘻嘻哈哈，看来不臭骂他们一顿是不行了。
　　老厂长阴沉着脸，走上前去刚要开口，刘德贵主动道：“厂长回来了啊！听说长海农机又要给咱们下单子，真的假的，跟我们讲讲呗！”
　　王嵩骂道：“讲个屁！先跟我说说你们这是干啥呢？不用干活了？”
　　刘德贵呲牙一笑道：“五个小崽子都成手了，干得还不错，就不许我们老哥五个歇一会啊？厂长你啥时后变成周扒皮了？”
　　王嵩瞪眼道：“我说的是圆角的加工！这事要是解决不了，你们谁也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到头来一个个都回家喝西北风去！”
　　听完老厂长这话，刘德贵狠狠一拍脑门道：“哦该死该死，这事您还不知道呢……变曲率圆角的加工已经解决了，方法很巧，不用我们上手，五个小崽子都玩得贼溜！”
　　竟然有这事？王嵩将信将疑，顾不得多问，直接冲入车间。

　　就看到五台车床都在运行中，五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每人操作一台。他们五个自然就是刘德贵口中的“小崽子”。
　　按照工艺流程，每个工位的加工内容很简单，只是简单的工件传递，所以五个年轻人早就成手了。
　　这些王嵩早就知道，让老厂长看不明白的是最后一台车床上增加了一个古怪的工装，工装靠螺栓固定在台架上，与刀架通过连杆连接，年轻的车工用一只手按在刀架上，只需轻轻一推，刀具便按照近似弧形的轨迹行走，然后轴肩位置就出现一个鹅颈圆角。
　　加工完成后，年轻的车工松开虎钳，取下工件放入竹篮中，而此时竹篮里已经有二十多根成品轴。

　　王嵩怀疑自己眼睛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拿起一根轴来仔细看，确定无疑，那确实是非常完美的变曲率圆角！
　　王嵩的视线最终落在台架上的工装上，这个工装才是加工鹅颈圆角的关键！
　　南阳市不大，机械加工的圈子更小，从原料供应到零件加工，再到系统总装，总共就那么十来家。
　　红星厂近期的强势表现，引起圈内强烈关注，最明显的一点变化就是王嵩很少有时间去跟其他厂长一起喝酒侃大山了。
　　以往由于行业不景气，各个厂子都没什么活儿，厂长之间经常凑在一起喝酒聊天。最近红星厂订单剧增，王嵩忙里忙外完全抽不出时间去跟别人扯淡。
　　王嵩不参加酒局，红星厂却成为酒局上议论的焦点。
　　有人说红星厂前阵子在省里请来一位高人，从产品设计到加工方法都非常高明，所以才能拿下那么多订单。
　　也有人说王嵩跟长海农机的总工程师攀上亲家了，理由是曾经有人亲眼看到马三元用红旗轿车把王嵩送回来。红旗轿车什么概念，若不是实在亲戚能用红旗？

　　抛开这些流言不提，各个厂子都感觉到了危机，按照红星这么发展下去，其他厂子准被挤黄了！
　　于是一件明里没人提，但实际上很明目张胆的事情开始出现：其他厂子都开始挖红星的墙角，试图找到红星厂的真正秘密。
　　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在这个管理概念匮乏的年代，红星厂的新轴图纸很快就流传出去，甚至连工艺流程图都无法幸免。
　　长海农机这块肉人人想吃，于是众多加工类厂子纷纷开始仿制样品，托关系与长海农机搭线，争取分一杯羹。
　　长海农机作为购买方，当然不介意货源增加，有利于压价嘛，于是公开发话，任何厂子都可以送样和报价，并集中组织测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