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样品部拿几个天皮的样本给我。”王若交给她一张纸条，“这是型号。”
　　坐在对面的方曼，抬起头呵呵一笑：“你还是叫别人去做吧，估计我们已经没资格差遣夏助理了。”
　　云恩拿过型号，表示很快就回来，就往样品部办公室去，隐约听见方曼在背后说：“江凛找她干什么……”
　　这种办公室里明着暗着的排挤，又或是刻薄尖酸的嘴脸，云恩见的多了，根本不稀奇也不会受不了，所以她才能安安分分地坚持了整整半年多，在其他助理口中，这份看不到希望的工作。
　　样品部的人拿到天皮型号后，让云恩稍等，她站在一边，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一旁办公桌上摆着的月刊，月刊封面就是江凛。

　　说实话，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
　　渐渐冷静后，再回想和江凛的对话，云恩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也许是她学东西太快，也许是设计师们尚年轻还无心培养人才，半年来，她渐渐感觉到，跟着设计师们所能学的东西，已经到了极限。
　　让云恩得以继续坚持的，是想把一年四季的产品开发都经历一遍，并接触到营销那一块，学着如何把鞋子卖出去。

　　此外四月曾跟过一场时装秀的定制，但当时自己只是负责一些外围的工作，她很好奇类似的活动，需要经历些什么。
　　这一切，一两年若不够，那就三四年，设计师们身上学不到，她就要另想法子，既然一脚跨进了这个行业，她不会再回头。
　　从样品部拿到天皮样本，云恩迅速给王若送回去，方曼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总算能少几句难听的话。
　　至于王若，这半年来云恩也被她骂过，但大多因为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或是误会，她很少会拿工作以外的事来刻薄人，虽然没有主动教过什么，可云恩从她身上学了很多。
　　说起来，云恩进公司听到的第一个八卦，就说样品部的样品师展世杰，是王若的男朋友，不过半年来，他们碰面的机会不少，云恩并没有见两位在公司里表现出什么亲密的行为。
　　“下午的会议，你来吗？”王若忽然问。
　　“不来。”云恩回答，“有什么事吗？”
　　王若抬眼打量她，而后意味深长地一笑，就让她走了。
　　后来云恩才知道，那会儿方曼不在，她是去找主管孙威抗议，要求孙威辞退自己这个助理，还说最起码给她换个助理，她不要一个狐狸精在手下工作。
　　孙主管怎么回答方曼的，云恩无从可知，但那天公司里开了一下午的会，到下班时间还没解散，云恩赶着时间要去陪筱筱做复健，在地铁上接到同事的微信：方曼这次一个设计都没选上，气得要疯了，你当心点。
　　“有事吗？”孟筱见云恩神情严肃，关心道，“是不是影响你的工作了？”

　　云恩笑起来：“没有的事，我该做的都做好了。”
　　孟筱又问：“那个叫方曼的人，又为难你了？”
　　云恩摇头，根本不放在眼里：“我们还有什么没经历过？我可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人。”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孟筱说，“不过我相信，你在哪里都会是最优秀的。”

　　两人准时来到康复中心，负责孟筱的护士已经在楼下等候，经过这些日子的熟悉，她们知道这里的治疗费用十分昂贵，筱筱这样的待遇和疗程，至少几十万，绝不是普通家庭能承受的。
　　云恩不放心，还给筱筱家所在的街道打过电话询问，街道的人说，康复中心的的确确有这么一个和街道挂钩的慈善项目，没有骗人。
　　这会儿，筱筱换好衣服被推出来，从长廊的那一边，走来一个剪着板寸头，身材高瘦古铜色肌肤的男人，他穿着白大褂，手里翻着病例，一直到了她们面前。
　　“孟小姐，这是梁医生，从今天正式起负责你的康复疗程。”护士温柔地介绍。
　　“你好，我是梁辰。”男子单膝跪地，与坐在轮椅上的筱筱平视，肤色黝黑的人，一笑就是一口大白牙，“今天开始，可能会比较辛苦，我们慢慢来。”
　　筱筱缓缓点头，只说了声“谢谢”，她看起来很紧张，云恩捏了捏她的手，一直跟到了康复室外，把她交给了医生和护士。
　　康复室的窗户硕大透明，可以看清楚里头的动静，云恩看了一会儿，见筱筱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别紧张。
　　她知道自己一直盯着，也会让筱筱为难，就坐下来打开手机，把缓存的几场时装秀翻出来看。

　　看完一场，再点开一场时，身边坐了个人，云恩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可身边的人却问：“又在这里遇见你了，是你的家人需要治疗吗？”
　　云恩抬起头，这次是真的意外：“江总？”
　　江凛微微一笑，似乎担心云恩误会他故意来这里找她，指了指康复室里那个肤色黝黑的梁医生：“我的朋友。”
　　云恩问：“梁医生吗？”
　　江凛点头：“就是梁辰。”又温和地问，“那位病人，是你的家人？”
　　“是我的好朋友。”云恩说，“因为一些原因，暂时只能我来陪同。”
　　江凛说：“怪不得，刚才离开公司的时候，听见方曼在大声问其他同事，你去了什么地方。”

　　云恩笑笑，关了手机：“我和孙主管请过假，这段日子我都要准时下班，白天的工作我都按时做完了。”
　　“我会和孙威打个招呼。”江凛挽起袖子看表，一面道，“看样子还要一会儿，我们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云恩摇头：“谢谢江总，但我就是来陪我朋友的，如果去做别的事，我也不好意思跟公司请假，大家都那么忙。”
　　江凛没有勉强，先离开了，云恩继续打开手机看时装秀。

　　一场看完，她截了图，放大鞋子的细节慢慢看，又听见脚步声渐渐靠拢，抬起头，便见江凛手里拿着咖啡和食物慢慢走来。
　　两杯咖啡，两块三明治，他递了一份给自己。
　　“这里附近没什么吃的，将就一下吧。”江凛说。
　　“我给你钱。”云恩一面摸钱包，一面计算着价格，可打开钱包才发现，现金用完了。

　　江凛说：“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还没机会给你。”
　　云恩心里挺高兴的，老板原来还记得那事儿，好几百块呢。
　　可是江凛说：“之后请你吃饭，慢慢抵消如何？”
　　不，云恩是拒绝的。
　　她要现钱，好几百块，几乎她半个多月的买菜钱。

　　“没想到今晚还能见面。”江凛慢条斯理地吃着三明治，看着里头的动静，梁辰正在辅导那位病人做些腿部运动，他说，“我还是很好奇，陆小姐那双鞋，是不是你做的。”
　　云恩喝了口咖啡，又香又滑。
　　这一杯咖啡的价格，能买一大盒速溶，可以喝很久，她几乎舍不得买，从前都是筱筱请她喝，如果是自己，一定会去楼下休息室喝免费的咖啡。
　　“你看。”江凛拿出手机，展示了那张从朋友圈保存的陆小姐的照片，不吝赞美之词，“这双鞋，非常美。”
　　“她真漂亮。”云恩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陆小姐本人，虽然陆小姐会在旺旺上反馈一些脚部穿着的照片，但从没露过脸。